勇敢

你还是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这绝算不得勇敢。

勇敢是什么？

勇敢不是拿鸡蛋碰石头，且明知双方力量悬殊。

周日晚，你又再次夺走了电蚊拍。虽然我知道你早晚会自己打开开关，但我并没有及时阻止你。

啪啪两声响，你把自己给电着了。哇哇哭。好在电压很低，只是麻两下，吓一跳。

我抱着你，轻抚后背。你趴在我肩上，哭一了三两分钟，下地继续玩自己的玩具。

半年前，你还太小，妈妈给你打米糊，机器嗡嗡响，你毫无征兆，哇哇大哭。仔细一看，原来是机器响动，令你感到害怕。

再大些，你开始爱玩水。洗手、洗脸、洗澡、游泳，总爱自己探身过去，对着水龙头、洗澡盆，自己挥舞小手，拍打水花。

目前为止，你还没去过池塘、泳池、河湖、江海，没在雨里淋过，也没接触过灶台、暖水瓶热水，并不知道这些看起来、玩起来很好玩的东西，其实也会变成极其危险之所在。

除了电蚊拍的低电，你也没接触过电和火，只是对夏天夜晚抱你一起打蚊子的电蚊拍闪光和噼啪声响感兴趣，总是想自己摸一摸电网。关机时，还可以玩玩，虽然不怎么干净，但开机，电压虽低，摸上去还是让人酥麻、惊吓。

你也掉过床。我甚至怀疑你现在鼻子没有早先那么翘，也可能是当时从床上摔下来所致。工作日中午，我跑回去看你，不痛不痒，只是有些红，三两天就好了。当时只是哭一阵，哭完继续玩，如今麻溜上下床满屋子跑。

危险无处不在。这还只是在家里，阿姨、妈妈照看着，远没有进入社会，体验各种恐怖不安的精神和外在威胁，谈论勇敢的问题，为时尚早。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孩子在探索世界的过程中，正是构建他对外界认知的最佳时机。

你遇到外人就往家人怀里钻，害羞，也可能是害怕，一点不像小时候的我——上树捅马蜂窝，蜇一脸小洞，不哭不闹，一定要把马蜂窝捅下来，烧光；下水抓蛇，缠在手腕上，吓唬女孩子；打遍全村无敌手，爱谁谁。

三十多年前，我只是调皮，没有什么分寸——活到现在不容易，如果从高高的树上摔下来，钻到深深的水底没上来，农村田野、水里的蜂、蛇有毒等。

当然也算不得勇敢，只是蛮干罢了。一如这么些年，在学校替人打抱不平，尤其大学，跟老师对着干，还被挂过专业课。而我却在博客公开宣言，我要阅卷，就像当年网文抗议一男老师作风不正，极其猥琐地摸女生手一样。

甚至还多次在校内社交网络，跟管理员论战，在诸多博客网站抗议站方删帖。

这些年我依然这么干过，只是不那么冲了。半年前，干脆转站境外，境内除微信外，一律静默，不再吱声，偶尔无聊瞎翻翻境内网站。

就像上周的北京海淀四通桥勇士一样，我必须承认其勇敢，表达我的敬意，但我并不鼓励你也这么做，我自己都不敢——声援会被抓，就是境内网站说一声，都有极大可能会被封号——但我还是在第二天早上特意绕道跑去一趟，看了看案发现场。

这也就是我们这个社会越发堕落且没有希望的原因，即便偶尔会泛起一些浪花。

我写下上段文字，回读定稿时，隐约担心，导读链接转发去境内，若被人举报，我依然会被封号，甚至被警察关照。

白色恐怖，不过如此。

而无论你胆小还是胆大，怂货或勇者，我和妈妈一样爱你，没有条件。

如果你长大之后，迟迟难以独立，无法一人应对生活中的各种难题，抑或激进冒失，为了某件不可为之事而去送命——不管是否事涉公平、正义和正当公共利益，绝大部分原因都是我和妈妈没有带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