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泉
楊泉

史學博士,記者、學者、商人、經理人。逐水草而居。

枯乾

他們在陽台上,看著不遠處的人群帶著喜怒哀樂,或孤單或結伴地走過,而自己面對勢將無可避免的枯乾,心裡是不是也有一份失根的悲傷?根即使還在,枯乾了,就是枯乾了。

自從離家到異鄉討生活,至少幾個月才回來一次。臨行心中掛念的,是家中陽台上的植物。植物沒有澆灌必然枯乾,但找不到人託付,也不能請它們自己到水龍頭下自己扭開暢飲。

「愛喝多少喝多少,別客氣,水費我已經設定轉帳,不要擔心。」

我還真希望他們可以自動自發,不是在陽台上焦急地枯等,等到枯。

某次回家,發現養到幾尺高的澳洲茶樹不見了,問了我爸,他說:

「已經完全乾死了,只好挖掉種點蘆薈。」

我向來不喜歡蘆薈這種外星生物,覺得他很醜怪(我確實也是個外貌協會種植者)。當年把蘆薈挖掉改種澳洲茶樹,也是因為希望窗外是搖曳的樹、草、花。但當自己成為一個流浪者,長期不在家,就連自己窗台上的植物都保不住。這些植物的枯乾,除了他們自己的根,也象徵我在島嶼的根,被枯乾、挖除。

從此,流浪就是宿命,鄉愁是紋在背上的刺青,自己看不見,別人感受得到。

當年離家的時候,為這些植物到處找人託孤,都遭到或硬或軟的婉拒。理由略有不同,但大致相似,無非是:

「怕把你的樹種壞了。」

種壞又有什麼關係呢?無人可託,他們也只能在陽台上向這個世界告別。他們在陽台上,看著不遠處的人群帶著喜怒哀樂,或孤單或結伴地走過,而自己面對勢將無可避免的枯乾,心裡是不是也有一份失根的悲傷?根即使還在,枯乾了,就是枯乾了。

好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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