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契奇必须下台！”：深度对谈塞尔维亚左翼反对派

为何近期抗议活动席卷塞尔维亚？亚历山大·武契奇是普京的亲密盟友吗？他是否准备好放弃加入欧盟了吗？为什么武契奇和他的政府要对国内暴力事件负责？Solidarnost平台协调员Svetomir Nikolić在采访中回答了这些问题。

— 最近发生的两起大规模枪击事件，一起发生在贝尔格莱德的一所学校，另一起发生在姆拉德诺瓦茨附近，这两起事件与抗议者提出的诉求有什么关联呢？

— 在非塞尔维亚政治和文化背景下，人们可能不太理解这些抗议的诉求。长期以来，容忍暴力传播、为暴力辩护、将犯罪相对化，美化罪犯是很常见的，在塞尔维亚主流媒体中屡见不鲜。更重要的是，所有这些实际上已经成为所有（直接或间接）政府控制的媒体的主要目的。针对政治反对派的暴力是破坏塞尔维亚社会的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一个武契奇政权操纵媒体的典型例子是：Raskrikavanje门户网站去年对发行量最大的五份塞尔维亚日报的头版进行的分析。最近的枪击事件只是过去30年来，社会永久退化后果的一个戏剧性例证。近10年来，这一倒退进程不断升级，塞尔维亚反对党经常向国际社会有关组织通报这一情况。但显然我们的西方朋友从来没有足够认真地对待它。但就在这场抗议活动结束后，塞尔维亚国内每个人都清楚，“反对暴力”的抗议活动目标正是要实现这个诉求清单，包括要求查明那些责任人。这份清单确实是解决我们社会所有压倒性问题的 "开始的开始"。

— 为什么媒体之中要求结束暴力的呼吁最后变成了要求武契奇辞职？

— 在过去十年中，亚历山大·武契奇成为塞尔维亚直接和间接政治操纵和暴力的化身。从他和他的政治盟友常见的完全未经过滤的仇恨言论和政治错误，到他控制的各种流氓、犯罪、亲法西斯、准警察和准军事组织。在过去的十年里，他控制的数字和印刷媒体长期从事虚假信息的宣传。他们故意断章取义，对政治对手或以任何方式反对该政权或其利益集团的公众人物进行驳斥，或干脆恶意编造侮辱和虚假指控。如果不让他离开他的总统职位，我们社会想发生任何变革都会异常艰难，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意义。

——西方自由派媒体经常称武契奇是普京的亲密盟友（在最近的欧盟峰会上，他拒绝加入欧盟的制裁行列），这种说法准确吗？

— 亚历山大·武契奇是塞尔维亚金融精英的保护者和利益代表。这个精英阶级的出身，与普京保护和代表的俄罗斯金融精英非常相似。这两种精英阶级都是来自苏联和南斯拉夫先前解散的安全部门，与这些安全部门传统上控制并为己所用的黑社会之间的一条利益链上形成的。如果我们从历史的角度来看，那么就很明显能看出，在社会主义统治末期，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安全部门实际上是一模一样的利益团体。这样一来，就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些金融精英的利益如此相似了。

这与某种斯拉夫或东正教兄弟情谊无关，而是有关于俄罗斯和塞尔维亚的亿万富翁之间的家族联系以及他们的共同经济利益。亚历山大·武契奇 (Aleksandar Vučić) 和弗拉基米尔·普京 (Vladimir Putin) 都是政治人物，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政治总是主要以富有客户及其游说者的利益为导向，政治家，尤其是右翼政治家，几乎总是无条件地代表他们。西方媒体的说法并没有错，但他们未能阐明俄罗斯和塞尔维亚金融和政治精英之间这种联系的本质。西方公众应该明白，只有永久这些塞尔维亚精英，才能保证塞尔维亚社会摆脱30年来的暴力与苦难的恶性循环，成为该地区乃至欧洲未来的建设性因素。如果西方人民开始理解这一点，那么西方政治家也会对亚历山大·武契奇变得不那么宽容。

— 武契奇的支持者是否有强烈的亲俄情绪？

塞尔维亚社会既存在着强烈的亲俄情绪，也存在着反俄情绪。这是各种历史和文化联系的结果，也是俄罗斯和塞尔维亚之间过去关系的起伏体现。而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因为对俄罗斯人民的支持，和对俄罗斯政治领导人的支持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在亚历山大·武契奇的支持者和一般的右翼团体中，都对弗拉基米尔·普京强烈支持，这是政权控制的有影响力的宣传机器的直接后果。但最近有20多万俄罗斯人逃到塞尔维亚，以逃避普京政权及其危险政策，而他们之中的反俄反普京情绪是非常非常明显的。

——武契奇是否放弃了加入欧盟的愿望？

— 亚历山大·武契奇是否曾真诚地打算完成塞尔维亚加入欧盟的进程？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问题。如果欧盟先因为实施维克托·欧尔班、雅罗斯瓦夫·卡钦斯基或马琳·勒庞的右翼议程而堕落下去，那么塞尔维亚加入欧盟肯定将是武契奇的政治目标之一。反之如果欧盟允许塞尔维亚政权参与这种堕落，武契奇肯定乐于其中，尽管这只是一种极不可能的假设。

在未来，武契奇政权不可避免地垮台之后，塞尔维亚必须认真、深入地评估经济和社会状况，并重新评估已经采取的加入欧盟的所有正式步骤。这一进程的任何部分是否符合欧盟的期望，或者是否符合塞尔维亚的最佳利益，都是非常值得审查的。

在过去的30年里，我们失去了社区和地方的文化中心、地方公共图书馆、几乎所有公共牙科服务以及任何公共心理或心理治疗护理。免费教育的可能性几乎变得遥不可及。养老金如此之低，以至于工作了一辈子的人简直就在饥饿的边缘。

与此同时，公共医疗系统的官僚主义阻碍了免费医疗的实施。需要接受严重医疗护理的人排在等候名单上，这些名单会拖延数月甚至数年的治疗。工人穿着尿布工作（因此生产不会因上厕所而中断），其工资不足以维持任何一种有尊严的生活。

与此相反，工厂主却因为雇用他们而获得减税、特权和财政援助。大城市的经济适用房已成为绝大多数人难以实现的梦想。然而，塞尔维亚有十几位亿万富翁（以美元计算），近一百位百万富翁，还有几百位仅在他们之下的富人。十万人为富有的客户服务而获得高收入，造成塞尔维亚平均工资高的假象。与此同时，大多数塞尔维亚工人的工资中位数勉强维持生计。

不到5%的塞尔维亚人口生活在亚历山大·武契奇号称的“黄金时代”之中，而社会的其他人则生活在最残酷的资本主义版本之中。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的社会还没有准备好加入欧盟。它首先需要根本性的重建和复兴——而亚历山大·武契奇不能参与其中。

— 您能简单介绍一下您的组织 "团结党 "（ PP Solidarnost）吗？

——团结工会是二十一世纪塞尔维亚进步左翼团体和组织第三次尝试联合起来。我们目前接纳了绿左联盟莫拉莫（我们必须）和扎耶德诺（团结）党，该党汇集了塞尔维亚的各种基层分子、环保主义者、民间活动家和左翼团体。Solidarnost 也是欧盟左翼政党联盟的合作伙伴。我们政治纲领的基本原则是社会公正、广泛的政治参与、生态可持续性、性别平等和国际团结。

— 您是如何参加抗议活动的？您的诉求是什么？

— 与过去十年间反对派的抗争相反，我们现在实现了在所有反对派政党之中达成共识，不放弃我们各自的诉求，而是团结在第一次 "塞尔维亚反对暴力 "会议上提出的诉求之中。反对派联盟同意不放弃这些诉求，直到这个政权准备好履行这些。

可疯狂的是，哪怕在大规模枪击事件发生后，该政权依然试图将23家国有公司私有化，包括那些管理国家公园的公司。PP Solidarnost站在最前线反对这一决定，我们希望该决定被永久撤回。在正常的政府中，在发生这样的悲剧之后，政府将会提出有意义的建议来改善儿童工作、心理和其他方面的支持、更好地组织社会服务等。但是这个政府的所作所为则完全相反，它从根本上破坏了整个社会体系，那么我们应该向谁要求变革和改善？我们应该向谁提出这些措施的建议？难道要向那些故意和自私地毁掉这个社会系统的人吗？和武契奇政府妥协没有任何一丁点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