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義縣美食頻道｜天亮，一個夜間

車跟偏岸給了一停，問司機要多少錢。

司機說堵路，看著給，多給兩塊就對了，就是臥一回事，沒啥，錢一給，下了出租，上路沿子，往前走了幾步，就到門衛跟前，說要尋誰誰誰，門衛，蒲城口音，盤問了幾章，知道是本地人，辦公樓裡頭的熟人，也就不擋了，叫進，自己問傳達室，知不道，進去自己問去。

尋見人，說就下班了，坐一下，問喝水不，說不喝，還是提一個電壺過來，尋一個看著淨一點的白瓷杯，給倒了杯水，擱桌上，沒給自己倒，掏煙出來，撇一根過來，點上，又敲一根出來，給自己也點上，問，問最近弄啥呢，說弄啥呢，說你耍的大麼，問你這兒弄啥呢，說在這兒數錢數票據呢，全行的票據都在這兒呢，過手，全行交換的票據都在這兒呢。

抽煙，說閒話，等下班。

問這兒清閒不，說這陣子清閒，還得坐班，走不成，七扯八扯，問還飄三葉扎金花不，說耍的少了，尋不見人了。

推門進來，一個女的，看年紀不大，說那誰誰誰，過來一下，哦，不好意思，來客了，那沒事了，關上門，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說坐一下，去看看，就過來，說沒事沒事，去忙。

聽聲音，鞋跟應該不會太高。

門順手帶上，就剩了一個人在屋裡頭。

臨出去，留了打火機跟半盒煙在桌上。

有一年冬天，天冷到凍襠，和平門吃烤肉，忘了怎麼跑到和平門吃烤肉去了。

烤肉有羊肉，牛肉，雞肉，小腰子，大腰子，板筋，肉筋，羊蛋，牛鞭銅錢肉，雞腿雞翅雞脆骨是沒有的，雞腿雞翅雞脆骨是後來的南方事件。

南方的烤肉是四川人在烤，也烤羊肉，烤不好，羊肉切成薄片，穿在竹籤子上，冷凍了，出攤的夜裡，裝在一個泡沫箱子里，裝海產魷魚的那種密封泡沫箱。

看不見泡沫箱，泡沫箱隱藏在人行道附近的黑暗灌木叢里，城管搞不到，可以保證夜間熟客的供應。

熟客是哪些人呢。

下晚班的小姐，制服保安，夜間想解讒的北方人，四川人，湖北人，江西人，貴州人，這些人里，有人編程，坐在寫字樓里編程，會用C++，會用Python，會用Java，每天跟Sun工作站打交道，運行維護，懂數據包，數據交換，異性間的體液交換。

人回來了，問，說女娃長的給勁著麼，新娃，正學搓錢呢，噢，成師傅了，傳授飄三葉不，包教包會吧，說啥呢，女娃不敢胡動，說沒胡說，能飄三葉，搓錢算啥，說唉，對著呢，會飄三葉，搓錢真不算啥，說對了，啥假錢都過不了能飄三葉的手，說放工了去哪，吃啥。

說吃烤肉。

門一鎖，內門一鎖，捲簾門拉下來，也一鎖，出來了，到了街面，天開始黑了，擋了個出租，問去哪，說去和平門。

坐定，老闆過來，問要吃啥，肉串先給烤兩把，兩把就是五十串，先吃著，再慢慢烤旁個的，旁個的就是板筋肉筋之那些了。

很少有吃純瘦的，太乾，要半肥半瘦，半肥半瘦不是一半一半，是四六開，三七開，釺子大多是圓釺子，自行車輻條，也有砸平的，不多見，砸平的是串大腰子小腰子羊蛋的。

肉串喜歡吃烤焦一點的，肥肉流油，油烤到快枯的時候，更有木炭香。

北京的肉串不行，電油鍋炸出來的，不行。

四川的肉串也不行，切片撒鹽冷凍擱草窩子裡頭化凍再烤的，不行。

青海銀川寧夏那邊的可以些，大塊肉，兩顆麻將牌大小，擱一盆洋蔥水裡頭泡著入汁入味，也好吃，可不是和平門的味道。

和平門串肉，講究細，寧夏的一串肉，叫和平門的夥計穿，能穿一百串，吃肉，就是吃味道，不是憨吃，一個漢堡包巨無霸，還未等有感覺，兩分鐘完事，和平門的隊伍吃烤肉，要吃一整夜的，算賬的辦法也簡單，數簽子，吃過的簽子擱桌上，夥計有眼色，悄聲收掉簽子，老闆有時會過來，問聲味道還能行不，看涼了沒有，要回個火不。

拿去回火，弄個搪瓷碟子送回來，更焦更枯，嘎吱嘎吱地嚼，有味道，有嚼勁。

還不是最有嚼勁的，板筋更有嚼勁。

烤肉的調料，簡單三樣，鹽，辣子面，孜然。

冬夜裡，多里哆嗦吃烤肉，老闆忙，也顧不上招呼了，顧不上過來說，涼了，回個火不。

小腰子切片，細片，北京也有小腰子，北京的切塊，一個腰子切四瓣穿起，竹籤子，炭火上，煙薰火燎的，刷油，撒鹽撒辣椒粉，也是撒孜然，有撒孜然面的，有撒孜然粒的。

南方的四川人烤羊肉，烤雞肉，雞脆骨，雞翅雞腿，烤玉米烤韭菜烤魷魚，還有一道工序，刷蜂蜜。

勞累一天，下夜班的小姐，疲乏的簡單宵夜，C++軟體工程師，各種夜色里，走上前的熟人，各種來吃烤肉的人，誰不喜歡吃刷了蜂蜜的烤肉呢，木炭上竄起來的甜的味道。

和平門不，和平門不刷蜂蜜。

工作站的人，也夜色里出來吃烤肉了，相得益彰。

為首的一個，綽號油頭粉面張。

夢境鋪墊，已經完成。

高跟鞋，咯噔咯噔的，聽聲音，鞋跟應該不回太高。

堵在夢境裡了，沒有什麼油頭粉面張，已經逃不出了，換平底鞋，打赤腳。

展翅欲飛，掙扎，已經飛不起來了，沒有什麼文學。

一直找不到人，人早就弄死了，藏在水井底下，甜水井。

高跟鞋，咯噔咯噔的。

主持人：案破了沒有。

嘉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