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首歌

有这么一首歌，是“珂拉琪Collage”乐团的《莲花空行身染爱》，让我非常敬佩。歌曲非常有力，那种柔肠百结却最终风里雨里的坚韧起来的情感完全就是我的菜。另外这也是我为数不多听过的台语歌中相对现代并且相当出类拔萃的一首歌，印象加倍深刻。对于它的歌词，我在循环了许多遍后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仔细想想，其实一切已经都在歌词中了，所以下是我以自己的理解从歌词中翻出来的画面。

我认为这首歌是在从受难者妻子的视角讲述系列曲描绘的中心事件。如果有不了解的读者，这首曲子前后有一共四首歌相互联系紧密，分别从主人公及其三位不同亲友的视角描述了主人公因为在台湾的白色恐怖时期遇难的事件（和现今的大陆非常像，就我对那段历史的模糊认识而言），我认为其每首歌封面上的人物就是每首歌所用视角的来源。

歌曲在油管里的简介中有一句题记，“ 由本自性清淨故，令諸愛染悉無垢 ”，其实首先就点明了整首歌的主调。无论是整个故事中的男主人公，即异见者，还是这一曲的女主角，都是本性清净的人，他们爱的一尘不染。异见者因为爱着自己的理想，爱着更加舒展的社会形态，哪怕负了家人的期待也要参与到表达异议的活动或者运动中去；妻子因为爱丈夫许深，在斯人远逝后走上他走的路。本来清清净净，很安静的人，他们的爱是可以无垢的，但在横遭磨折后，也是炽烈的，所谓赤子。

歌曲开始，一位孀妻在思念着丈夫。她无法忘怀那么一个春风一样草长莺飞的男人，好像永为少年一样的潇潇风骨，因为已经定格在了那样为理想挥洒自我的姿态里。多少个夜晚为他的枉死辗转难眠，一寸相思，一寸灰，如果天地有灵，大概也会嗤笑我的失魂落魄吧。在非真的梦境和熟悉的家中寻寻觅觅，你的事业你的家，调和上我的记忆后就是你如今人去楼空的世界。我什么都不希求，我知道那没有用，我没再对暴政留有任何幻想。我只是痴想，你的心跳脉搏，你的，已经不在了的，能够听到我因你而作的哀歌。这些天不断的有车来去，许多人在等着自己的亲人会从那上面回来。有人愿遂，但更多的人只等到了一站一站的失望，或者也许他们本也知道会是如此。我没法跟那些不放弃希望的人谈论你，我不敢跟任何人猜测你，怕祸从口出，也怕噩梦成真。亲眼目睹了你的经历后，我真的不敢，也很累。

想起在你决定走上街头前夜的温存，你可知我有多么纠结，想留下你，又自知做不到。日夜能听到天空传来引擎轰鸣，盘旋着总在近前，那是与你对手的暴政，是你那传说一样的气骨，是我爱的一部分。天地逆旅，光阴过客，我们的路与时代纠缠不清，声声怨嗟本不过儿女情长，如今却参杂在对暴君的愤恨之中与时代齐平。

我们所住的小楼，事到如今竟然有这么多勇敢的人和你一样的站了出来反抗暴君，你们的勇气和血肉像花一样开满了暗淡的城市，一遍一遍的累积着，浇灌着不知埋藏在地底何处的希望。如今想想，我当初又何尝没有动过随你同行的念头，却总也放不下心中的牵挂。你的参与，你的生命，现在是消失了的，不可谈论的不存在。星星点点哪里都是关于你的回忆，结发多年看你深一脚浅一脚的这么走过，微风耸动，散你的善缘。这么多年是是你在身前顶风冒雨，让我什么都不必担负，而如今什么都结束了。你，你，你，如今回过头来想过回遇见你之前的生活，却发现记忆里全都是和你浑然一体的身影，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的名字都好像要记不起来了啊。这才想起来，我当初是有多么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你，明知道前路坎坷，明知道你要的未来可能我们这辈子都见不到，如今在骤然失去你的彷徨中迷了方向，左顾右盼才知道我们已经在彼此的世界里扎根的多深，一个晃神好像体会到了，千百年来那些推动了世界前行的先烈们也都会有自己的亲人啊。如今你既已离我而去，也别回来怪我自作多情，走你的路，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怕鬼神冥冥十面埋伏，我如今也非和他们抗争到底！想这浮世繁华，眼瞎耳聋者固然可享清平，但凡有了气血心肝，便不免楞头巴脑的自找苦吃。如今我决定了替你前行，心如火烧，既是热血又是忧惧，我知道我会失望，我知道我会痛苦，我知道做下这个决定就是一错再错的开始，但这已经，是我的决定。

附，歌词，来自原曲在油管上的简介：

蓮花空行身染愛/莲花空行身染爱

由本自性清淨故，令諸愛染悉無垢。/由本自性清净故，令诸爱染悉无垢。

又閣是彼个 無代無誌想著的形影/又是那一抹 平白无故想到的身影

親像一陣風 吹落來 是春風少年/就像一阵风 吹过来 是春风少年

坐嘛是思念 坐袂牢 真無聊的思念/坐也是思念 坐不住 真无聊的思念

倒咧眠床頂 予月娘 笑規个暗暝/ 倒在床铺上 让月娘 笑整个夜晚

我行過你的世界/我走过你的世界

啥物我攏無愛/什么我都不要

只想欲佇你心內（寫一條歌）/只想要在你心里（写一首歌）

車行過 𪜶的期待/车经过 他们的期待

這站閣無落來/这站又没下来

無想欲對誰交代（心內驚驚）/没想要对谁交代（心里怕怕）

想起我彼暗小可仔歹勢/想起我那晚有一点不好意思

予你揣著我/让你发现我

規身軀藏無好勢的委屈/一身没藏好的委屈

風 中的飛龍咧吼/风 中的飞龙在吼

聲 聲予天搖地動/声 声让天摇地动

愛你的傳說寫佇頂懸/爱你的传说写在上面

感情紲來愈飛愈懸/感情于是越飞越高

花 開佇你蹛的樓/花 开在你住的楼

想 當時欲綴你走/想 当时要跟你走

多情的雨崁著目睭/多情的雨遮住眼睛

你的代誌講袂清楚/你的事情讲不清楚

看你行過千山萬水/看你走过千山万水

手內薔薇微微仔芳/手里蔷薇微微芬芳

行踏輕鬆跤步的我/踩着轻松脚步的我

恬恬佇遮攏無出聲/（静静在这都没出声）

日子過一工閣一工/日子过一天又一天

你的一切攏猶未放/你的一切都还没放下

越頭欲揣過去的我/回头想找过去的我

煞來袂記家己的名/怎知忘了自己的名

是我欲陪你流浪/是我要陪你流浪

長路終點滿天花雨/长路终点满天花雨

雺霧內底戇神/浓雾里面恍神

千年流轉你的世界/千年流转你的世界

自作多情的人/自作多情的人

眼前地獄家己揀的/眼前地狱自己选的

天上 地下 人間/天上 地下 人间

四方妖孽請恁退下/四方妖孽祢们退下

這繁華世間/这繁华世间

眾生有情人/众生有情人

有情生煩惱（甘願受罪）/有情生烦恼（甘愿受罪）

心狂閣火著/心狂似火烧

明知會艱苦/明知会难过

千錯萬錯 （攏佮你無關）/千错万错（都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