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湜
司湜

生長於澳門。五行缺木,命定與書紙為伍。土性,卻實際上是個水漾人。水是......

【微】金麥穗

(编辑过)
柏拉圖問蘇格拉底「什麽是愛情」。蘇格拉底說:請你穿越這片稻田,去摘一株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回來,但你不能走回頭路,而且只能摘一次。許久之後,柏拉圖空著雙手回來了。「當我走在田間的時候,曾看到過幾株特別大特別燦爛的麥穗,可是,我總想著前面也許會有更大更好的,於是就沒有摘;但是,我繼續走的時候,看到的麥穗,總覺得還不如先前看到的好,所以我最後什麽都沒有摘到。」

女孩回到母校,站在操場中央的聖母像前。這是最佳的觀賞位置,抬頭就能環顧整個校園。這個地方,曾經留下她不少青葱回憶。老師們笑女孩,多年不見仍是一臉靦腆模樣,從學生時代到現在,性格和樣子都絲毫沒有轉變。很少說話,但烏黑晶亮的眼珠總藏不住內心很多的想法,很多的想念......

(一)

初中開始,女孩便偷偷仰慕著一位打籃球很出色的學長。慣與元素週期表為伍的女孩,一次錯報的餘暇活動,令她偶然走上籃球場,並遇見了男孩。當年的體育興趣班,通常以校隊運動員擔任老師助教,籃球班也一樣,男孩遵照潛規則,負責手把手教導新學員持球控球射球的技巧,他是女孩真正且唯一的籃球導師,嚴厲,但卻溫柔。興趣班完結,女孩有空就會去看男孩恆常操練;每逢班際比賽,女孩也會偷偷裝病翹課去捧男孩的場。看到英姿颯爽的他投籃得分,她總是報以場內最高的歡呼聲,一片喜悅之中,她仿佛看見男孩回眸的笑容。

升上高中,女孩仍是男孩最忠誠的支持者,只可惜能捧的場已屈指可數。再過一個學段,男孩要離開校園了,課業之外就是與同窗進行頻繁的畢業排演與佈置;比起球場,女孩更多走到禮堂玻璃門附近,以圍幕作為掩護,悄悄向內張望。無數次,她也排演著自己心中那齣戲劇的獨白。她很想親自開口問,她想知道男孩會升讀哪一所大學,如果可以,讓她畢業之後也追隨去,就等待男孩的回答與首肯。

那天,是特別的一天。第一次,男孩呼喚她的名字。女孩這才發現,曾經走過數千次、閉起雙眼也可以輕易走完的步道,原來也可以走得好漫長。

「你等等,等一下。」不知從球場哪個旮旯傳來男孩熟悉的聲線,感覺和煦如春光,女孩放眼過去但卻找不著身影。

「前面的同學,你等一等。」女孩邊走邊想,某人確實可惡,聽到叫喚也不停下來。不過也好,女孩樂意多聽聽男孩的聲音。

「欵,你怎麼越叫越走?」仍是男孩的聲線,隨急促的步伐由遠漸近。原來聲音不是從遠遠的球場方向傳過來,反而就在附近。女孩開始懷疑,左右張望,可她不敢停下步伐,會錯意被嘲笑可不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打破遐思。

雖然直覺男孩不可能主動找她,也沒有理由要把她叫停,但走道上已經再沒有其他人了,這不可能的事情或許能夠成真?起初女孩感到驚喜莫名,霎時就變得驚慌失措、頭暈目眩起來,腦裏匆匆閃過是那一句句散亂的告白台詞。

「鄺......同學,鄺麗霞!」女孩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以失焦的眼神,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孩。

「哈,你走得好快。嗯......老師找你。」完成傳話,學長噓著氣背身離開。抬頭仰望,見老師正招著手。女孩僵在步道的出口處,外面陽光明媚,而她眼前卻一片灰矇。

多少個晚上,女孩回憶著男孩控球的身影進睡,多少個清晨,又滿懷著期待在校園碰見男孩的激動心情起床。女孩原以爲男孩肯定有注意自己的,又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可到最後,男孩並沒有把她記在心上,就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女孩不叫鄺麗霞,她甚至根本就不姓鄺。男孩到哪所大學念書去,直到學期完結,女孩始終不知道,反正,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二)

初中開始,打籃球成了男孩最大的興趣。迅速拔高的身幹和柔靭靈巧的筋腱,剛進校園的他馬上被體育老師相中,編入籃球隊針對培養。除了晨操晚練,代表出戰班際或學界比賽外,男孩有時還會作為體育老師的跑腿、興趣班的助教。一般來說,能成功通過抽籤進入籃球班的,都是老師認可具體育潛質的學子。意外地,這屬於工商科的興趣班竟來了一位理科的女孩。帶著疑惑和好奇心,他走上熟悉的籃球場,並遇見了她。男孩被委派手把手教導女孩持球控球射球的技巧,她是他的第一位女學員,文靜,但卻堅毅。籃球訓練並不輕鬆,很多學員帶著一身酸楚回家,於是有不少人選擇三天出勤兩天翹課,但她,卻從未曾缺席。縱然艱苦,女孩似乎並沒有被嚇怕。興趣班結束之後,女孩偶爾還會興致勃勃地來到球場看恆常操練;每逢班際比賽,也會在賽場觀眾席上看見她的身影。場內人影重重一片熱鬧,每次投球得分,男孩都仿佛聽見女孩喜悅的歡呼聲。

升上高中,男孩的賽場上仍然有女孩作為捧場客,只可惜在籃球場上相遇的機會已屈指可數。再過一個學段,男孩要離開校園了,課業之外就是與同窗頻繁地進行畢業排演與佈置;比起球場,男孩更多走到女孩教室的門外,以路過的老師作為掩護,悄悄向內張望。無數次,他也排演著自己心中那齣戲劇的獨白。他很想親自開口問,他想知道女孩喜歡看的是籃球賽還是賽籃球的他,如果可以,讓他們一起上高校去,就等待女孩的回答與首肯。

那天,是特別的一天。第一次,女孩正眼看著他的臉。男孩這才發現,可以拍球數十萬次、走上幾公里坡道而臉不紅氣不喘的他,原來也會有加速的心跳。

「你等等,等一下。」遠遠看見女孩在走道上的身影,感覺溫暖如春日。男孩聽從密友的意見,躲在某個旮旯打開喉嚨叫喊著。

「前面的同學,你等一等。」看見女孩仍然步履輕盈地走著,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欲,男孩覺得密友的獻計確實可惡。不過也好,男孩樂意多看看女孩的背影。

「欵,你怎麼越叫越走?」男孩開始著急了,快步向前走去。雖然懷疑密友所說的測試,可他不敢停下來,膽小鬼被嘲笑可不止一兩天,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知道答案。

雖然直覺女孩不會喜歡上他,也沒有理由因為被叫錯名字而生氣,但走道上已經再沒有其他人了,或許能把這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起初感到激動莫名,霎時就變得張皇失措、結結巴巴起來,腦裏匆匆閃過是那一句句散亂的告白台詞。

「鄺......同學,鄺麗霞!」女孩停下腳步,慢慢轉過身,男孩看見,女孩以水靈靈的眼睛看著自己。

「哈,你走得好快。嗯......老師找你。」學長暗罵自己言不由衷,嘆著氣背轉身。抬頭看去,體育老師果然正向他招著手。男孩走上回程的步道,頭上燈光璀璨,而他的內心卻無比陰鬱。

多少個晚上,男孩回憶著女孩練習投籃的身影進睡,多少個清晨,又滿懷著期待在校園碰見女孩的激動心情起床。男孩原以爲女孩應該是有注意自己的,又或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可到最後,女孩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出現,就連叫錯她的名字,也毫不介意。男孩知道她不叫鄺麗霞,她甚至根本就不姓鄺。女孩會否願意跟他念同一所高校,直到學期完結,男孩始終不知道,反正,這都已經不重要了。

(三)

多年以後,女孩回到母校,站在操場中央的聖母像前。這是最佳的觀賞位置,抬頭就能看到二樓的步道,一切仿如昨天。老師們笑女孩,每次回校,都不是為探望當年對她循循善誘的校長和老師們,實在太沒有良心。女孩帶著一臉靦腆,以及烏黑晶亮的眼珠,微笑著......

「體育老師,你漂亮的太太來接你下班咯!」有人代為傳話。

男孩從二樓的步道走下來,帶著歡快,就像剛剛投籃成功一樣。

女孩挽著男孩的手, 「你知道今天甚麼日子嗎?」

「知道呀,七夕。」男孩答。

「那,你不問問你太太想要甚麼禮物嗎? 」女孩語帶佻皮。

「我都準備好了,我送你一個故事……」

柏拉圖問蘇格拉底「什麽是愛情」。蘇格拉底說:請你穿越這片稻田,去摘一株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回來,但你不能走回頭路,而且只能摘一次。許久之後,柏拉圖空著雙手回來了。「當我走在田間的時候,曾看到過幾株特別大特別燦爛的麥穗,可是,我總想著前面也許會有更大更好的,於是就沒有摘;但是,我繼續走的時候,看到的麥穗,總覺得還不如先前看到的好,所以我最後什麽都沒有摘到。」蘇格拉底說:「這就是愛情。」

女孩悻悻然,這故事她聽說過了。

「這個故事,其實還有下半部分。」男孩解釋說。

蘇格拉底說:再給你一次機會,請你穿越這片稻田,去摘一株你記憶裏最大最金黃的麥穗回來,同樣的不能走回頭路,而且只能摘一次。後來柏拉圖回到田間,把那一棵他念掛著的、特別大特別燦爛的麥穗掬了回來。蘇格拉底說:「這就是真正的愛情。」

「謝謝你回來。」女孩由衷地說。

「謝謝你等我回來。」男孩回應。

那一年男孩以保送生資格獲體育學院錄取,想想即便女孩答應要求,男孩也不願意女孩跟隨著去,這不是她理想的升學選擇。於是,離開校園後,男孩到註冊處遞交了延遲入學申請。暑假過後,他便回到學校,擔任起興趣班兼職導師,陪女孩渡過中學階段的最後一年。

兩株麥穗,約定分隔4年但不忘彼此。取得學位後,他倆再次相聚於校園,並攜手同路而往。就如,鵲橋上的牛郎與織女;就如,田野上的金麥穗。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試寫我不熟悉的文體,純為博君一笑。祝願有情人,採得金麥穗,七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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