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在太平洋岸 | Dog Mountain: 春天就在狗山的大雨里

当刘易斯和克拉克的远征队进入哥伦比亚河谷，荡过云雾缭绕的群山时，他们也许没有意识到，这将是西进运动最浪漫的终点站。河谷充沛的水汽，温和的气候，不仅造就了神秘的树林和秀丽的瀑布，更让春天的这里成了最适合野花生长的大花园。

今年Pacific Northwest气温偏低，降雨异常多，本该快进入盛夏的六月，波特兰的玫瑰却连要开的迹象都没有。但在哥伦比亚河北岸，华盛顿州境内的狗山(Dog Mountain)，得益于更高的海拔，花海到得刚刚好。

这座山还真的就叫这个名字……

不过在登山之前，在六月寒潮下，在华盛顿州的边城里，我看着河谷上空压得越来越低的乌云，被半拉带拽的，拖进了一位老奶奶的皮卡……

哥伦比亚河谷的壮美风光▼

河谷两岸以瀑布闻名，这是Brideveil Falls▼

最著名的Multnomah Falls，落差189米，在北美仅次于优胜美地瀑布▼

作为波特兰和西雅图居民著名的野花圣地，狗山山脚的停车场却只有20个车位。为了防止混乱，地方政府在每年的花季都会采用预约制，没有提前半年抢到车位permit的人，就只能把车停在不远处的Stevenson镇的Skamania County Fairgrounds，换乘接驳巴士到步道的起点。

不过这套方案有一个非常需要人参悟的细节——这个Fairgrounds在地图软件上的坐标是错的。

想必我不是第一个被坑过的人，但偏偏是当天的唯一一个。于是，在这个华盛顿州的边界小镇，看着河谷里的云卷云舒，我像等待戈多一样等了半个小时巴士之后，Susan的肌肉皮卡停在了我的面前，伴着尖锐的急刹声，路上留下了一阵黑烟。

“去狗山的？上车，你走错地方了。”

要不是看在她的年纪，和与年纪蛮相配的名字的份上，这个阵势还真有点像绑架。

我在几大盒速冻披萨和两只整鸡中间找到了夹缝，钻进了副驾驶座里。这辆皮卡感觉跟Susan的年纪差不多，在她飞速铲过减速带的时候，会清楚地感觉到车子每个部件的离心力。她一边跟我解释上车点其实在几条街之外，一手开车，一手就拨通了当地旅游局的电话。

“我说你们，下一趟去狗山的车什么时候？跟你们说过很多次网上的坐标错了，今天我接了个中国人，明天你又想我接谁？”

“要等一个小时？不可以，这个迟到不是他的错。你们现在就来辆车，给我把他送过去！”

一脚刹车停在路边，Susan说她要回家做饭了。这个真正的上车点，是一个毫无标识的沙地停车场。并且，有一辆车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

于是，十分钟后，我一个人坐着三十座的大巴，到达了狗山步道的起点。

老奶奶、肌肉皮卡与西部小镇▼

Stevenson, WA感觉也挺宜居的▼

Dog Mountain，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想来已经不可考，但就从登山体验来看，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很写实了——单程3.5英里（5.6公里）的步道，海拔足足爬升了将近900米。上山的时候是让人狂喘气的陡坡，下山就成了随时把你送下去的土滑梯。中间的岔路口有着这样一块著名的路牌，就差没把“劝退”两个字印上去了：

走哪一边好呢？▼

但尽管如此，每到晚春时节，山顶大片野花盛开，漫山都金灿灿的，再配合着后方缭绕的云海，开阔辽远的哥伦比亚河谷，堪称一大奇景。因此，大家可都是明知山很狗，偏向狗山行。

当然了，这些描述其实更适合晴天一些，偏偏晴天在晚春的哥伦比亚河谷是件奢侈品。而今天是这里更典型的一天：笼罩的雾气凝成水珠，云沉重地压在房屋上，潮湿的味道从地里翻出，熏得满山的青苔都饱和起来。

沿着泥泞的步道粘着脚往上爬，茂盛的树林把雾气都聚在其中，好不容易有个稍微开阔的地方，也只能隐约看到对岸俄勒冈的山头，至于哥伦比亚河，早就隐没在下方的层层云雾里了。

每次走过一段死亡“之”字型登山路，前面就又出现一段复制粘贴的路径，就不得不感慨，那块路牌说得真是对啊……（我当然走的是“困难”了）

不过再怎么说，在见到开满草甸的野花的时候，再怎么喘气都值得了。在一块突出的平台上，野花好像是从空中降落而来的，在乔木生长不了的高度铺了一整层。明明野生野长，却硬是野蛮扩张，开出了连人工花园都不敢想的密度。第一次登到这里的我，觉得这个角度花也多，那个角度取景也好看，怎么都不够拍。还是后面上来了个狗山老司机，好心提醒：“这只是一小片，山顶那里的才叫多呢！”

说是这么说，可是你不也停下来一直拍照……

零散的野花，预示着转角要有惊喜了▼

可惜后景天公不作美啊▼

不过及时行乐总是对的，因为没办法再往上了。走了没几步，笼罩的雾气突然成了一场大雨，连树林都挡不住了。有棵歪树成了难得的避雨点，里面已经有一家人进退两难——小儿子看来刚摔过，脸上的泥巴和泪痕都还没抹干净呢，却一直鼓舞着大家继续冲顶。

大家挤成一团躲在里面，看着雨帘后越来越陡的山路，可是又始终惦记着山顶的野花。终于不再纠结了：因为地势太陡，没有植被覆盖的步道，很快就汇聚了周围的雨水，成了一条小溪，夹杂着浑浊的泥水汹涌而下，冲得路都看不清，水量还似乎越来越大。

这还怎么爬？赶紧撤吧！

匆忙下山的路上，雨更大了，视野变得不是很清楚，传统的摩擦力定律开始失效。由于我过分自信而没有准备登山杖，滑倒了好几次，每滑一次就像冲碉堡似的，把宝贝相机高高举起。我的鞋子都和泥巴混在了一起，裤子也变成迷彩色了，全身也湿了，衣服倒还防水，但头发和从游泳池出来没啥两样。

好不容易回到接驳巴士上，这次还是那个早上来专车接我的司机，不过车上已经坐了好几只我这样的落汤鸡。他一见到我上车：

”Oh, dear!”

在这辆湿度超标的大巴车上，大家在六月的暴雨里，靠着翻看刚拍的野花照来取暖。

回到Stevenson镇上那个神秘的上车点，我又在大雨里走了十分钟，才回到我停车的地方。不过好在这天穿的行头都是旧的，我已经不介意有没有弄湿了——我回车子里换了套衣服，然后把衣服裤子鞋子全部直接丢到了垃圾桶里。

【下集预告】俄勒冈的中部，从胡德山到火山口湖国家公园的区域，是一片属于森林和瀑布的秘境。这些瀑布大都隐藏在森林深处，不但资料难找，导航似乎也不好使。在这样一场暴雨后造访这些原始瀑布，是好的时机，但好像也有些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