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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雷乐天|中国是否存在“极右自由派”与王大卫先生商榷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你們一本三正經煞有介事分析辯論「左、右」,卻不先弄弄清爽這對概念的來龍去脈。

原載「中国民主转型研究所主办的《中国民主季刊》(China Journal of Democracy)第三期」

【余案:令人忍俊不禁的是,你們一本三正經煞有介事分析辯論「左、右」,卻不先弄弄清爽這對概念的來龍去脈。大概,讀過一點歷史的都知道,這對概念誕生於也衹限於憲政議會政治活動當中。大家分坐在同一議事大廳,共同宣誓效忠同一部憲法。正如這裏也有人提到過的,就跟人有「左、右」兩手一樣,議會政治中的左、右派別,衹能跟人的左右手一樣,共同受命於大腦中樞、服務於「人」的整體(用赤納常用的批判用語來説,就是共同為統治階級也就是為選民服務)。兩者衹能從各個方向上進行配合而不是互相拆臺,當然就更不能進行你死我活的爭鬥傾軋迫害無情打擊了。實際政治活動中一旦出現因爲價值觀上的分歧所導致的分裂,最終出現背棄背叛憲法的行徑,那時候,解決紛爭的地方就不再是選舉選票,而是内戰。也就是重新立憲的肇因。試想想,左右手互搏哪怕跟周伯通一樣,會對受到同一大腦支配的對方進行互相傷害嗎?正常人的左右手,會出現「極左」或者「極右」的分裂嗎?由此可見,無論極左還是極右都是大腦失調失效失控的結果。根本就不是憲政議會政治的常態。你這裏誇誇其談引經據典說學術界如何如何,如果不是你胡説八道,就足以證明,這幾十年來的學術界,不知所云或者人云亦云地將「極左、極右」當作常態來分析討論,衹不過彰顯了所謂學界的荒唐無知無聊甚至無恥。看一些所謂反賊的文字也追隨歐美西方白左口吻,將一些國家大選的獲勝者稱作極左、極右,也完全無視人家勝選所裹挾的一半選票,哪來什麽「極」呀!
從中國革命的實踐來看,再也沒有比「左、右」身份的認定,更爲無稽可笑的了。
那些認定自己「左翼」的反蔣分子,到了毛賊東治下,嘩啦啦成爲罪不可赦的「右派」,成爲你死我活的鬥爭對象。您説説這到底是什麽道理遵循的是什麽原則?這裏存在過客觀的「科學」標準嗎?這裏也有論者正確引述了林彪死後的定性鬧劇。那啥極左極右的措辭,可真是嘴上兩塊皮,翻來覆去都有理的辯證法呢。誰拍板決定的?槍桿子呀。
二戰之後,人們也犯迷糊。您説這組織工人運動迫害甚至屠殺猶太資本家的德納習特拉到底算「左」還是「右」呢。好,斯大林有西方白左(西馬葛蘭西、法蘭克福不一而足)緊密配合,爲了避嫌,不想跟失敗者套近乎,於是就劃成分定分界將德納推到右翼泥淖裏去了。我一直嘲笑西右不開竅,不知道受過訓練的「馬克思主義者」字斟句酌的利害之處。哼哼,記得毛賊東怎麽説的嗎?槍桿子筆桿子,革命成功就靠這兩桿子呀!以政治正確為標杆的覺醒主義取消主義女性主義等等白左,正在充分利用這一「桿子」。你以爲是玩笑,牠們可真是在改天換地、在號稱與時俱進地顛覆美國憲法的傳統價值呢。
那個自命為「憲政左翼」的「王大衛」指責海耶克居然稱民主「本身绝不是一贯正确和可靠无疑的」説法。由此可見,將「民主」而非「自由」視作終極價值的,不在少數。
曾經在香港中大任教的沈旭暉傻乎乎地提出過一個嚴肅問題:冷戰期間,美國爲首的陣營當中包括了不少非民主的獨裁政權算不算雙標。之所以說沈某問題嚴肅,是因爲從未見有關方面作出過回答,卻根本無從迴避。也之所以說其人傻乎乎就因爲他跟你們一樣,確實將所謂「民主」視作可以取代「自由」的終極價值。渾不知西方哲人從蘇格拉底到晚近的丘吉爾都不約而同鄙棄民主而衹是將其視作不得已的「手段」。就說大家都熟知的臺灣蔣該死吧,其人之所以可以加入西方陣營,不就是因爲其自稱爲自由中國嗎。儘管所有人都知道牠是獨裁者(故此有將《自由中國》的雷震下獄之舉)。再看當年甘迺迪嘲笑柏林墻,也是指責其限制民衆「自由」啊。九七之前那個曾經沒「民主」卻有「自由」的香港,如今已經成爲港人賴以自處的身份認同共同記憶了。這還不足以説明,哪個概念更重要更爲終極嗎?在這個意義上,你們組織這麽一個「转型研究所」,而冠以「民主」之名,就顯得很滑稽了。不錯,「民主」很容易量度(一人一票行禮如儀),很容易「實現」,很容易讓人們獲得擁有的假象(因而成爲僭主及集團喜聞樂見的字眼。就連赤納居然也能聲稱早就實現了「全過程民主」啦。豈不羡煞世人也麽哥哥。不妨參觀並無足觀卻有趣的時文《Autocrats’ Favorite Word: Democracy. 》by Mike Smeltzer via. 「Freedom House」: https://freedomhouse.org/article/autocrats-favorite-word-democracy 儘管作者目光所及的還是牠手電筒照射的別人)。如果你們經歷過這幾届美國大選的話,就不難明白,實現真正民主最關鍵的,並非行禮如儀的投票,而是計票「權」是民衆不能眼見卻性命交關的「計票」方式、過程與結果。「自由」不能量度,卻更容易感知、感受、體驗。你去問問九七之前的港人,他們肯定能告訴你今昔之別。那麽,你們爲什麽不能將你們的機構組織團體換個名稱,換個概念,稱之爲如何「爭取自由」研究所呢?否則的話,難免會有人將你們視之為別有用心的琵琶別抱者。那是非蠢即壞甚至又蠢又壞的了。一笑!】

雷乐天|中国是否存在“极右自由派”与王大卫先生商榷
摘要:王大卫(笔名)先生文章《当代中国极右、中右、中左、极左的相互关系》(《中国民主季刊》2023年第1期)针对中国自由主义与右翼、甚至“极右”的关系进行了独到剖析。笔者赞同王文中的大部分事实判断,但对另一部分事实判断不无保留意见,遂撰此文与王先生商榷,以期抛砖引玉。

与王先生一样,笔者也曾对郭于华教授“骨灰级极右”的自谓感到诧异。

【余案:有什麽好「詫異」的?這衹是極而言之、將「惡諡」當作「冠冕」的激憤之言。你將所有我認同信奉尊崇的價值都稱之爲「極右」。那麽好吧,我就是「極右」好了。這就跟美國白左下流媒體將老川為代表的美國紅脖子稱作「恐怖分子」一樣,很多人憤而言之道,好吧,那我就是「恐怖分子」好了。需要「詫異」的並非郭某的自謂,而是這個定義的無稽。】

郭教 授 历来主张 维护普通 人的权利,《倾听底层——我们如何讲述苦难》1、《生命周期与社会保障——一项对下岗失业工人生命历程的社会学探索》2等作品更体现出她对中国社会弱势群体的学术关怀。郭教授自述,叶文福诗作《将军,你不能这样做》令她印象深刻、振奋,从此敢于批评和揭露黑暗。3这首诗批评一位文革中遭“残酷迫害”的老干部重掌大权后,下令拆掉幼儿园,耗用巨额外汇为自己建别墅。然而,这样一位为“第三等级”笔耕不辍的知识分子竟自诩“极右”,是郭教授给自己贴错了标签,还是另有缘由呢?
1949年前,中国的政治光谱是一目了然的:以蒋介石的国民党为首的右派,以毛泽东的共产党为首的左派,而居中的是第三势力,即自由民主派。在美国调停内战的计划中,国民党应当放弃“党指挥枪”,共产党应当放弃“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进而在军队国家化的前提下,国共两党比照美国共和民主两党,实现和平政党轮替。这一计划之所以流产,倒并不在于两党之间的意识形态分歧,恰恰是因为两党“反对军队国家化”的最大共识。就此,笔者赞同王先生的看法:“极右派与极左派表面上针锋相对、你死我活,但其实又相生相成,彼此成为对方生存发展的条件”。4
1949年后,无论是在红色恐怖还是白色恐怖的高压之下,孱弱的两岸第三势力都处境艰难。建国前同情共产党的知识分子,在反右运动中饱受摧残,纷纷被打成“右派”、甚至“极右”。在“五七之春”(又称“大鸣大放”)的北大“五一九”运动(指1957年在北京大学发生的一场学生“大鸣大放”运动)中,林希翎表达了言论自由、人权保障等典型的自由主义诉求,竟被刘少奇在5月23日的《人民日报》“内参”中批示:“极右分子,请公安部门注意”。5可见,将自由主义与极右相提并论的荒诞在前,郭教授的“极右”自谓的荒诞在后。
更为魔幻的现实是,刘少奇本人在十年之后也被打成“党内头号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6,而在此期间取而代之成为毛泽东“亲密战友和接班人”7的林彪,倒台后先是被称为“极左”8,很快竟又翻云覆雨成了“极右”9,而“四人帮”倒台后,在1981年历史决议出台之前,也曾一度被戴上“极右”的帽子10……本文意不在于系统梳理1949年后中国大陆政治光谱的光怪陆离,只在于指出这种光怪陆离的历史根源。
至于刘军宁教授实为自由主义的“保守主义”,徐友渔教授的评论十分恰当:“我不认为刘军宁的思想有很大的变化,更不认为他是极右翼,他是个纯正的自由主义者。”11不过,等中国拥有自由主义传统之时,再“保守”自由也不迟。否则,所保守的对象就是自由的对立面,这种保守主义就是非自由的(illiberal)保守主义。正如徐贲教授所言:“没有真正的共和,柏克保守主义里的‘自由’又能意味着什么呢?”12

王文认为所谓极右,就是只讲自由不讲平等的自由意志主义(libertarianism)。笔者不敢苟同此说。众所周知,被公认为极右的纳粹德国既不讲公民自由也不讲种族平等,而且自由意志主义的德语思想家米塞斯、哈耶克等都受纳粹所迫而流亡英语世界。在“右翼”最初指涉的旧制度(Ancien Régime)中,法国布尔乔亚既无财产权保障之自由,亦无政治代表权之平等。同理,王文中平等至上主义、绝对平均主义、共产主义既为极左的看法,也有武断之嫌。
既然王先生自称中间偏左的“宪政左翼”,笔者不妨引用中国大陆左翼自由主义领军人物秦晖教授的看法:极左民粹主义并非以牺牲全部自由为代价而换取绝对平等,而是同时追求无限的自由与平等,即无政府而有无穷福利。这种追求脱离了人类社会的稀缺性条件,因而是无法实现的。无政府是将小政府推向极致,而无穷福利是将大福利推向极致,即共产主义蓝图中巴黎公社式的“自由人联合体”13和物质极大丰富的“各取所需”14。
相应地,极右寡头主义是对自由与平等的同时拒斥,与乌托邦主义正相反,政治专制和经济落后的状况不仅理论上符合人类社会的稀缺性条件,而且事实上是人类文明迄今的常态。
如果说极左是可欲而不可行,极右就是可行而不可欲。强行可欲而不可行的美好理想,势必导致可行而不可欲的惨淡现实,正所谓民粹主义转化为寡头主义。列宁主义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民粹主义化15,而斯大林主义就是民粹主义的寡头主义化。从俄国到法国,从中国到拉美,此情此景,屡见不鲜。是故,“从自由主义立场出发批判寡头主义,从社会民主立场出发批判民粹主义,都是极为必要的”。16至于王先生如临大敌的自由意志主义,同“过分强大的工会”一样,等中国拥有之时,再作选择不迟。17

王文认为,中国自由意志主义与“中国模式”不过是“一者在朝、一者在野”。18在王先生看来,中国模式与智利皮诺切特政权类似,而自由意志主义又赞许皮诺切特政权,所以中国的自由意志主义实际上与中国模式是一体两面。如此一来,自由意志主义既已存在于中国,同“过分强大的工会”之间的抉择,已经事不宜迟了。
笔者以为,这里有三对关系需要处理。第一,中国模式与皮诺切特一类政权的关系。第二,该类政权与自由意志主义的关系。第三,具体语境里中国自由意志主义或王文所谓“中国特色自由主义”与其原型即西方自由意志主义的关系。笔者对中国模式这种“发展性专制”19与皮诺切特一类政权之相似性不持异议——与其举伊比利亚世界的例子,不如分析中国大陆的东亚邻居它们在地理和文化上都更相近些。20这并非价值判断,而是事实判断。事实判断必有正误之分,且并不随立场而改变。笔者欲与王先生商榷的是另外两点:一些自由意志主义者赞许皮诺切特政权,是否说明皮诺切特政权等同于自由意志主义或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而在当代中国的具体语境中,支持自由意志主义又究竟在政治上意味着什么?
当代英美政治哲学中,自由意志主义的代表性思想家非诺齐克莫属。21赞同罗尔斯无妨,但将罗尔斯的论敌诺齐克视作“极右”,不知置美国的基督教右派(Christian right)、激进右翼(radical right)、白人至上主义者之流于何地?事实上,自由意志主义起源于无政府主义左派对专制政治的反抗22,在其19世纪中叶的早期语用中几乎等同于无政府主义23。其后,自由意志社会主义(libertarian socialism)也得到了蓬勃发展。24对个人自由的伸张是打破封建束缚和人身依附的手段。正如罗尔斯与诺齐克之争是自由主义政治哲学内部之争,正如古典自由主义、社会自由主义和新自由主义均内在于自由主义历史脉络之中,自由意志主义属于自由主义。相形之下,主张维护世袭等级制的保皇派,才是真正的右翼。
诚然,正如王文所指出的,哈耶克等曾对“发展性专制”表示赞许。但是,这种赞许是对“发展性专制”中“发展性”所要求的经济自由之赞许,还是对“发展性专制”中反自由的政治“专制”之赞许?答案显而易见:哈耶克、弗里德曼、米塞斯等人持有英美护照,而不是皮诺切特治下智利的护照。他们认为皮诺切特是必要的,但同时也是恶,即“必要的恶”,他们赞许的显然是褒义的必要,而非贬义的恶。哈耶克认为,有节制的民主,即受到自由约束的民主——自由民主25,“很可能是人类已知的最佳可行政体”。26遗憾的是,这种政体并不存在于所有国家。事实上,即便在哈耶克身处的英国,在其绝大部分历史上也不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必须做出次优的选择。胡适先生的面包自由论再恰当不过:如果两者兼有不能立即可得,那么是要面包,还是两者皆无?当然,民粹主义从来都不能以“两者皆无”吸引到人,而是打着“两者皆有、甚至更好”的乌托邦幌子招摇撞骗,但其结果却是出乎当时留在中国大陆的“宪政左翼”意料之外了。
笔者以为,王先生对拉美左翼的同情,蒙蔽了他对民粹主义的警惕;对新自由主义的反感,转移了对(新)传统主义的批判。由王文观之,似乎自称不是保守主义者——特别是反资本主义类型的保守主义者而是古典自由主义者的哈耶克27,比古典保守主义者乃至更顽固、守旧类型的保守主义者更坏;似乎否定了托利主义(Toryism)而主张自由意志主义的撒切尔夫人,28比保守党的高教会派更右。王文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建立的市场经济体制,引进了新自由主义,是一种从左到右的倒退和反动,甚至是当代中国“极右”的根源。那么,一个没有市场机制的经济体制,是否就一定是左的、进步的?这个问题,早在八十年代的新启蒙运动中就已经得到了解决。即便《共产党宣言》也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对于封建主义生产方式是一种深刻的解放。29

归根结底,笔者与王先生的分歧在于如何看待当代中国的经济自由主义诉求。王文中混用的自由意志主义、新自由主义或“中国特色自由主义”都指向经济自由主义。王文认为,“在改革开放开始的时候,它们是有贡献的,但现在仍主张自由放任和市场原教旨主义,已经不合时宜乃至反动了。”30
这一论断事关对中国改革开放历程的评价,涉及中国民主转型过程中的策略,触动中国自由主义的根基,不能不予以重视。
笔者以为,在新自由主义的批评者中,一类是贵族式的,一类是平民式的。
对于形左实右的前者而言,新自由主义的危害在于其对既存社会规范和道德秩序的威胁,而不在于其与专制政体的结合。对于作为真诚左派的后者而言,新自由主义与专制政体的结合表征出新自由主义的危害。新自由主义的中国批评者也分为两类。对于前者而言,中国的市场化不仅威胁到有名无实的革命文化和英雄崇拜的传统,而且威胁到根深蒂固的前现代中华
文化的传统。“两只手都要硬”的另一手就包括通过精神文明建设遏制市场化带来的“副作用”,而这一手恰恰是与改革之手相对的保守之手。31他们绝口不提新自由主义与专制政体的结合,反而与这类政权相交甚好。王先生虽属后者,但前者所能提供镜鉴的是一个简单的事实:新自由主义与专制政体的可结合性不意味着两者具有互补性,更不要说互换性。
在新自由主义一词意指泛化——笔者称之为“概念扩张主义”(conceptual expansionism)的今天,尤其需要澄清其古典自由主义的本源:新自由主义无外乎是“新古典”自由主义,正如新古典经济学之于古典经济学。这种概念扩张主义尤见于一种泛滥甚至流俗的左翼批判立场,将“新自由主义”这一狭义上指撒切尔主义经济政策和里根经济学的概念,扩张成囊括世间一切丑恶的稻草人,谓之万恶之源。32在缺乏古典自由主义传统的国家,大谈新古典自由主义乃至其超越和扬弃,实为不可承受之重。无论是古典还是新古典、经济学派还是自由主义,较之各自诞生之前的旧意识形态,都是现代性尺度上的进步。否认这一点,难免落入反现代性的陷阱。
笔者以为,王文批判的所谓“极右自由派”,不仅不存在于当代中国,而且这一概念本身就是自相矛盾而无法自洽的。若为极右,就非自由派;若为自由派,就非极右。这条原则具有普遍适用性。王文中的“普京粉”和“把美国的民主党人、欧洲中左翼的社会民主党人乃至中右翼的基督教民主党人称为白左、圣母婊”33者,恐怕更常见于观察者网评论区,而他们本身就是自由派之敌——至于极右与否,则自有公论。34
中国自由派指涉的是笼统意义上的自由主义——而非具体的社会自由主义,自然不能以美国语境中与conservative相对的liberal同日而语。事实上,美国语境中的保守主义,就其自由保守主义和保守自由主义的建制派主流而言,放在中国语境中也属于自由派。而中国自由派中主张自由意志主义和新自由主义的派别恰恰是中间偏右的“宪政右翼”。相较于王先生,他们的确置自由于平等和民主之上。但正是这一点,使得他们的方案虽在可欲性上稍逊风骚,但在可行性上更胜一筹。庞大的“中等收入群体”虽不是实现民主的充分条件,但也近乎必要条件。作为所谓“资产阶级民主”的自由民主,与“资产阶级”——源自早期现代(early modern)的北意大利市民阶级、在19—20世纪工业革命中形成的英国中产阶级,密不可分。五星红旗上的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从“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党外知识分子”到“民营企业家”,也将在21世纪中国政治变革中扮演重要角色。诚然,这一群体的出现和壮大,不仅在理论上不需要政治民主而只需要经济自由,而且在实践中也是在没有政治民主而只有经济自由的条件下成长起来的。但正是中产阶级及其经济自由主义的价值观,使得告别政治极端主义、在寡头主义和民粹主义之间另辟蹊径成为可能。在这一语境中,对这种价值观大加鞭挞、斥之为“反动”,似乎弄错了批判的对象。

注释 ……………………………………………………………………………………………

1 郭于华,《倾听底层——我们如何讲述苦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
2 郭于华、常爱书,《生命周期与社会保障——一项对下岗失业工人生命历程的社会学探索》,《中国社会科学》,2005 年第 5 期。
3 《郭于华:14 岁参军,18岁入党,我的启蒙与幻灭》,美国之音,2021 年 6月19日,https://www.voachinese.com/a/CCP100-GuoYuhua-Profile-20210616/5929875.html.
4 王大卫,《当代中国极右、中右、中左、极左的相互关系》,《中国民主季刊》,2023 年第1期。
5 亞衣,《中國自由知識分子的旗幟――訪「右派活化石」林希翎女士》,《北京之春》,2007年 9月。
6 《中国共产党第八届扩大的第十二次中央委员会全会公报》(一九六八年十月三十一日通过)。
7 《中国共产党章程》(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九六九年四月十四日通过)。
8 Meisner, Maurice. Mao’s China and After: A History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The Free Press, 1999), 390.
9 周恩来,《在中国共产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一九七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报告,八月二十八日通过)。
10 华国锋,《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政治报告》(一九七七年八月十二日报告,八月十八日通过)。
11 徐友渔、滕彪,《自由主义在中国的艰难探索》,《中国民主季刊》,2023 年第1 期。
12 徐贲、张弘,《警惕中国的“柏克热”和“保守主义热”造成集体思想迷思》,《燕京书评》,转 载于 独 立中文 笔 会,2023 年 5月 15 日,https://www.chinesepen.org/blog/archives/191683.
13 Marx, Karl, and Friedrich Engels. 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 S. Fischer Verlag, 2015.
14 Marx, Karl. “Kritik des Gothaer Programms, MEW 19.” Dietz, Berlin S (1974): 11-32.
15 卞悟,《列寧主義:俄國社會民主主義的民粹主義化》,《二十一世紀》,1997年10月號,總第四十三期。
16 秦晖,《共同的底线》,江苏文艺出版社,2012 年,第 9 页。
17 同上。
18 王大卫,《当代中国极右、中右、中左、极左的相互关系》,《中国民主季刊》,2023年第1期。
19 Pei, Minxin. China’s Trapped Transition: The Limits of Developmental Autocracy.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20 Cf. Ortmann, Stephan, and Mark R. Thompson. “China and the ‘Singapore Model’.”Journal of Democracy 27, no. 1 (2016): 39-48.
21 Sterba, James P. “Neo-libertarianism.” American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15, no. 2 (1978): 115-121.
22 约瑟夫·迪 亚契(Joseph Déjacque)在其 1857 年的书信 De l’être-humain mâle et femelle: Lettre à P.J. Proudhon 中最早 使 用自由意志主义 者(libertaire)一词,见Long, Roderick T., “Anarchism,”in Gaus, Gerald F.; D’Agostino, Fred, eds., TheRoutledge Companion to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2012): 223.
23 Long, Roderick T., “Anarchism,”in Gaus, Gerald F.; D’Agostino, Fred, eds.,The Routledge Companion to Social and Political Philosophy (2012): 227.
24 Cf. Chomsky, Noam. Government in the Future. Seven Stories Press, 2011.
25 与实为专制的寡头主义“民主”和不切实际的民粹主义“民主”相对。
26 Hayek, Friedrich August. “Letter to The Times (response to Mr. William Wallace),”1978 Jul 26, https://www.margaretthatcher.org/document/117136.
27 Hayek, Friedrich August. “Postscript: Why I am not a Conservative.” In The Constitution of Liberty, pp. 517-534.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21.
28 “What Was Right With the 1980s.” Financial Times. 5 April 1994.
29 Marx, Karl, and Friedrich Engels. 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 S. Fischer Verlag, 2015.
30 王大卫,《当代中国极右、中右、中左、极左的相互关系》,《中国民主季刊》,2023年第1期。
31 参阅甘阳,《通三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该著上篇中提出的孔夫子、毛泽东、邓小平的传统,遥相呼应“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弘扬革命文化,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 年10月16日)的提法。
32 开风气之先者非 Harvey, David. A Brief History of Neoliberalism 莫属。诚然,里根美国和撒切尔英国具有高度相似性。皮诺切特智利和邓小平中国虽在地理和文化上相去甚远,但也不无可比性。可将四者相提并论,愚就不知“新自由主义”所云了。
33 王大卫,《当代中国极右、中右、中左、极左的相互关系》,《中国民主季刊》,2023年第1期。
34 Cf. Yang, Tian, and Kecheng Fang. “How Dark Corners Collude: A Study on an Online Chinese Alt-Right Community.”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 Society 26,no. 2 (2023): 44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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