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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史蒂夫 · 科恩 (Stephen Cohen): 这不是真实的普京

科恩俄语流利,到过苏联/俄罗斯多次,在那里有很多朋友。
史蒂夫 · 科恩 (Stephen Cohen)

史蒂夫 · 科恩 (Stephen Cohen): 这不是真实的普京

本文作者史蒂夫 · 科恩(Stephen Cohen 1938 - 2020)是美国无可争议的苏联/俄罗斯问题学者和专家。可称得上现代苏联/俄罗斯历史第一人。科恩俄语流利,到过苏联/俄罗斯多次,在那里有很多朋友。
科恩有多部著述,他的最后一本书《对俄罗斯的战争(War with Russia? From Putin & Ukraine to Trump & Russiagate )》 ISBN 978-1-5107-4581-0 Pub. 2019 (released November 27, 2018) by Skyhorse Publishing.引起很多关注和争论。

本文是这部书的第一章。(子皮译)

普京是个恶人,他一心要作恶。”——美国参议员约翰麦凯恩
“普京是克格勃特工。根据定义,他没有灵魂。”“如果普京做的事听起来很熟悉,那就是希特勒在 1930 年代所做的事情。”——2016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

至少十年,“邪恶的弗拉基米尔 · 普京”的幽灵笼罩着美国,巨大地负面影响着美国对俄罗斯看法。
在美国著名政治人物中,只有亨利 · 基辛格警告过这种这一做法的严重性。基辛格说:“妖魔化普京的已经不是一项政策,而是一项必须人人表态的免罪符。”
基辛格说的不完全对。对妖魔化普京也强烈影响着是华盛顿的许多政策。美国对普京个人的污名化,远远超过了对苏维埃时代任何共产党领导人。在妖魔化普京基础上制定的美国政策,从 2000 年代初的指责,发展到在格鲁吉亚、乌克兰、叙利亚的美俄代理人战争;美俄之争甚至蔓延到美国国内——成为通俄门指控。
妖魔化普京已经新冷战的一个组成部分,美国政治家普遍接受已故参议员麦凯恩对普京的定论:“普京是一个未经改造的俄罗斯帝国主义者、克格勃、苏共党员…… 普京世界是一个野蛮自私的领地…… 我们必须防止普京世界的黑暗降临到更多的人身上。”
主流媒体在妖魔化普京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华盛顿邮报》的社论版编辑写道:“普京喜欢让尸体弹跳…… 普京恐惧统治是苏联式的,除了苏联的意识形态。普京统治是个人膨胀、仇外心理、同性恋恐惧症和原始反美主义的恶毒混合物。”
在妖魔化普京运动中,不少受人尊敬的出版物和作家把自己降格到人身攻击,例如使用“一团松弛的肉”和 “灰色小食尸鬼”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普京。这样的例子至少有几百个,人身攻击俄罗斯领导人已成为美国新冷战时期的正统叙事。
美国对普京的妖魔化是逐渐演化的历史。1999 年至 2000 年,作为鲍里斯 · 叶利钦的指定继任者普京首次出现在世界舞台上时,他受到了美国政界和媒体的欢迎。《纽约时报》驻莫斯科首席记者称,俄罗斯这位新领导人“对建立一个强大的民主国家有着情感上的承诺”。两年后,乔治 · 布什总统称赞他与普京的峰会是一个“建设性关系的开始”。
但是,对普京好感很快就被无情的抨击取代了。2004 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 尼古拉斯 · 克里斯托夫(Nicholas Kristof )在不经意间解释了对普京看法转变原因。克里斯托夫伤心地抱怨说,我们 “被普京骗了。普京不是的不醉酒版叶利钦。” 2006 年,《华尔街日报》的一位编辑宣布 “现在是开始将普京的俄罗斯视为美国的敌人的时候了” 。美国对普京友好的时代自此一去不复返。
普京到底是谁?我们可能不得不将这个庞大而复杂的问题留给未来的历史学家 —— 让未来的历史学家在完整的传记研究材料(回忆录、档案文件等)基础之上做出结论。但即便到那时,读者可能会惊讶地发现,俄罗斯自己的历史学家、知识分子和记者对普京及其领导层的优缺点,仍然存在很大的争议和分歧。
现在在美国和西方其他地方,对普京只存在着建立在极度污名化基础上的负面描述。许多负面描述者对俄罗斯并不知情,他们的描述是基于被高度筛选或未经证实的消息源;而很多消息源对俄罗斯充满怨愤,包括叶利钦时代的一些寡头及其在西方的代理人。
今天,我们还无法评价“普京是谁”。但是,通过具体识别和鉴定——即使是简短的识别和鉴定——妖魔化普京的主要论据,我们至少可以了解“普京不是谁”。

1) 普京没有摧毁俄罗斯民主
苏维埃/俄罗斯的民主进程,萌芽1987 年至 1991 年间,在苏联末代领导人米哈伊尔 · 戈尔巴乔夫的领导下。
叶利钦上台后,对俄罗斯历史性的“民主实验“进行了严重的、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打击。1993 年 10 月,叶利钦用坦克摧毁了俄罗斯自由选举产生的议会以及整个宪法秩序。叶利钦对企图分离的车臣发动了两次血腥战争。叶利钦让一小群与克里姆林宫联系密切的寡头掠夺俄罗斯大量资产,使三分之二的俄罗斯人陷入贫困和苦难,其中包括曾经庞大且有职业专长的苏联中产阶级。叶利钦通过操纵让自己在 1996 年的连任,并以牺牲立法机关和司法机构为代价,制定 “超级总统” 宪法。
普京可能在 1990 年代作为政府官员对叶利钦的去民主化有贡献,但普京并没有发起去民主化。

2)普京不是沙皇或苏联式的独裁者
普京没有把自己变为拥有绝对权力和能够将自己的意志转化为政策的暴君。拥有这种权力的最后一位克里姆林宫领导人是斯大林,他于 1953 年去世了。斯大林的离世结束了苏联20 年的恐怖统治。由于苏联政治行政系统的官僚化,斯大林后每一位苏联领导人的个人权力都低于其前任。
普京的个人权力可能多于一些苏联领导人,但如果他真是一个 “冷血无情” 的威权统治者和 “地球上最坏的独裁者” ,那么数以万计的抗议者就不会一再出现在莫斯科街头,而且这些抗议者不一定受到官方的制裁。街头抗议和一些抗议者被逮捕的镜头,也不会在国家电视台上播出。
政治学家普遍认为,普京是一个“软威权”领导人,他统治着一个继承了历史上威权和民主成分的体系。虽然专家们对这个体系的各要素及其平衡关系有争论,但大多数人同意著名外交家学者杰克 · 马特洛克 (Jack Matlock) 在 2018 年 9 月 7 日发表于脸书上的一个简短的贴文:“普京不是有些人所描绘的绝对独裁者。他的权力建立在平衡各种势力的基础之上,其中一些仍然是犯罪势力。在 1990 年代,俄罗斯大多数势力是不受控制的犯罪势力。今天,虽然多数犯罪势力得以控制,但仍然有些犯罪势力不在普京控制范围内。不过普京不能公开承认这一点,因为这将表明他没有全部控制权。”

3)普京不是斯大林崇拜者
普京被描绘为斯大林崇拜者,西方把今天的俄罗斯形容为“处于斯大林苏联的黑帮阴影之中”。
说这些话的人,对于斯大林的恐怖政权、普京和今天的俄罗斯来说是如此无知,几乎不值得评论。在斯大林统治之下,俄罗斯的不自由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而在今天的俄罗斯,除了有不同政治观点的自由之外,大多数公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自由地生活、学习、工作、写作、说话和旅行。
当美国负责民主、人权和劳工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大卫 · 克莱默 (David Kramer)声称“普京的俄罗斯的人权状况令人震惊”,我们应该问:“这是用什么做参照?是与俄罗斯历史上相比?还是与当今世界其他地方相比?”
普京清楚地知道,数以百万计的俄罗斯人经常表达亲斯大林的情绪。尽管如此,普京坚持了自己的立场,成为俄罗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反斯大林主义的领导人。如果普京崇拜怀念斯大林,为什么他支持为暴君斯大林的数百万受害者在莫斯科市中心建造了两座纪念碑 ——古拉格历史国家博物馆和“悲伤之墙”?建立斯大林受害者纪念碑最初由赫鲁晓夫1961 年提出,但在任何一届苏联/俄罗斯领导下都没有实现——直到 2017 年在普京执政下建成。

4)普京没有创立俄罗斯盗贼经济体系
俄罗斯盗贼经济体系, 包括寡头统治和其他普遍的腐败, 是在 1990 年代叶利钦领导下的休克疗法私有化期间形成的。今天俄罗斯反对派所说的“骗子和小偷” ,是那一时期的产物。
多年来,普京采取了多项反腐败政策。这些政策有多么成功、普京需要多大的权力才能完全控制叶利钦的寡头和他自己治下的寡头、他的反腐有多少诚意, 都是可以讨论的话题。但给普京贴上“盗贼经济统治者” 的标签不符合历史背景,无非是在不了解历史下的妖魔化普京。
最近的一本学术著作指出,虽然俄罗斯统治层可能是“腐败的”,但普京“以及他所依赖的自由技术官僚经济团队,巧妙地管理了俄罗斯的经济命运。”一位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主管走得更远,他认为,普京目前的经济团队并不“容忍腐败”,“现在在世界银行的营商环境评级中,俄罗斯在190 个国家中排名第 35 位。,而在2010 年俄罗斯排名 124 位。”
普京2000 年上台时,大约 75% 的俄罗斯人生活在贫困之中。大多数人失去了苏联时代的遗产:他们毕生的积蓄、医疗和其他社会福利、工资、养老金、职业。当时俄罗斯男性的预期寿命降至低于 60 岁。在短短几年内,被西方称为“盗贼经济统治者”普京动员了足够的财富来消除和扭转这些俄罗斯人的灾难,并将数十亿美元用于未雨绸缪的资金, 在未来的不同困难时期缓冲了国家危机。
我们对这一历史性成就可以有不同评价,但这是为什么许多俄罗斯人至今仍然称普京为“救世主弗拉基米尔”。

5)普京不是杀人如麻的黑老大
西方对普京最险恶的指控是:受过克格勃训练的普京,经常下令杀死对他不利的记者和私敌,形同“国家黑老大”。
这应该是最容易驳斥的妖魔化指控,因为没有实际证据或没有任何逻辑来支持这一指控。然而,这一险恶的指控无处不在。《纽约时报》的社论作家和专栏作家——而且绝不止《纽约时报》——通常将普京描述为“恶棍”,他的政策经常被描述为“恶棍政策”——有时甚至加倍强调“专制恶棍”。这种标准说法大概在一些美国内部的宣传手册中有具体说明, 所以众多的政客都这样说。像美国参议员本 · 萨斯(Ben Sasse)最近说:“我们应该告诉美国人民,告诉全世界,我们知道普京是一个恶棍,是前克格勃特工,是杀人犯。”
当代世界一个国家领导人如此常规性地被诽谤,几乎闻所未闻。萨斯参议员拿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普京的罪证,他和其他人只是从主媒中吸收了这些说法。媒体一直不需要具体证据地指控普京。一位《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承认:“我意识到,这些证据只是间接证据,而且无法证明结论。”—— 每当牵涉到普京时,可能性马上变成“杀人模式”。
事实上,在情报领域工作过的世界主要国家领导人远不止普京。
普京在东德担任克格勃情报官的岁月,显然对他日后的政治生涯有影响。许多年后,在他 65 岁时,普京仍然自豪地谈到这段经历。这段经历使普京成为一位欧洲化的俄罗斯人,一位流利的德语演讲者、一位具有冷静分析广泛信息的能力的领导者。在俄罗斯20多年艰难时期,普京的这些领导特质不无帮助。
没有一个严肃的传记作家会像普京妖魔化者那样,只将其漫长的公共生涯中的一个时期视为决定性的。普京妖魔化者一味强调普京的克格勃经历,但为什么不提他 1991 年离开克格勃之后担任圣彼得堡市长的副手的经历?当时普京的领导、圣彼得堡市长被认为是俄罗斯两三个最民主的领导人之一。在随后的几年里,普京在莫斯科亲眼目睹了叶利钦时代腐败的全貌, 为什么不谈这段经历对普京的影响?普京妖魔化者也避而不谈他担任总统最初的几年,虽然那时普京依然相对年轻。
“普京的谋杀名单”现在已扩展为数十人,死者包括记者和政敌、死在在国内或国外、非正常死亡还是自然原因,所有这些都统统归咎于普京。我们神圣的传统是:举证责任在原告身上。普京的指控者没有提供任何证据,只依据假设、猜测和翻译错误,认定这些死者都是“普京的叛徒”,所以无法摆脱被杀死的命运。
“普京杀人”指控最著名的两起案件是安娜 · 波利特科夫斯卡娅 (Anna Politkovskaya) 和亚历山大 · 利特维年科 (Alexander Litvinenko)。前者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是调查记者,2006 年在莫斯科被枪杀。后者利特维年科是克格勃叛逃者,曾与叶利钦时代的寡头有关联,2006 年在伦敦死于辐射中毒。
两起死亡事件都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指向普京。波利特科夫斯卡娅是独立媒体《新报》的编辑,很多人认为她是被车臣官员下令暗杀,因为她正在调查其侵犯人权的行为。至于利特维年科,尽管媒体疯狂报道,并有类似袋鼠法庭的“听证会”暗示普京“很可能”对此负有责任,但利特维年科的中毒究竟是谋害还是意外,仍然没有确凿的证据。
随后的许多案件同样缺乏证据,特别是 2015 年反对派政治家鲍里斯·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在“克里姆林宫的视野中”被枪杀事件。

关于俄罗斯记者被害,有一个重要的、被忽视的统计数据。根据美国保护记者委员会的数据,截至 2012 年,有 77 人被谋杀——叶利钦治下 41 人,普京治下 36 人。到 了2018 年,遇害记者总数为 82人,叶利钦治下41人,普京治下41人。这一统计数据倾向于显示,俄罗斯记者遇害的根源,在于1991 年之后腐败的后苏联经济体系,而不是叶利钦或普京本人,被杀害的记者大多数是调查记者。
一位被毒死的记者的前妻得出同样的结论。她说:“许多西方分析家将这些罪行的责任归咎于普京。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共同责任制度和有罪不罚的文化,这种文化在普京之前 1990 年代后期开始形成。”

6)普京不是法西斯或白人至上主义者
最近的一项指控是:普京是法西斯主义者和白人至上主义者。
看来这一指控主要是希望转移人们对美国支持的乌克兰新纳粹分子的关注。
2017 年 11 月 1 日,参议员罗恩 · 怀登(Ron Wyden)在的听证会上发出的严厉警告, 宣布 “俄罗斯当前的领导层是法西斯。”
无论普京有什么错失,对他的“法西斯”的指控都极其荒谬。在他掌权的近 20 年中,普京没有任何言行类似于法西斯主义。
法西斯主义的核心信仰是:一种基于宣称一个种族优于其他种族的血统崇拜。作为一个庞大的多民族国家的首脑——俄罗斯拥有数十个肤色各异的不同群体,普京如果有这种言论或相关行为,即使不是政治自杀,也是不可思议。这就是普京为什么不断呼吁 “我们多民族国家” 和 “多民族文化” 的和谐相处,正如他在 2018 年的就职演讲中所说的那样。
俄罗斯当然有法西斯白人至上主义的思想家和活动家——其中不少人因此被监禁。但是,在一个有两千万人死于反纳粹德国战争的国家,大规模的法西斯运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反法西斯战争也直接影响了普京,给他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虽然普京出生在战后,但他的父亲差一点死于战场,而母亲几乎在德国对列宁格勒围城中饿死,而普京的哥哥在围困时期丧生,他家庭有数个男性长辈在二战时牺牲。只有从未经历过二战和不了解苏联、俄罗斯历史的人,才能编造出“法西斯普京”这样的说法。
还有另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普京身上没有看到反犹主义的痕迹。虽然在西方鲜有提及,但在俄罗斯和以色列都有广泛报道:俄罗斯犹太人的生活在普京治下比该国悠久历史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7)普京没有国际侵略性
这里讨论的最后一项妖魔化普京的指控是所谓“国际侵略性”。现在西方普遍认为:普京在国外一直非常“具有侵略性”。
这一指控也许是不知情的旁观者的主观臆断。但也许,这一妖魔化指控反映德国外交部长所说的“西方对俄罗斯的敌对和好战政策。”
在被广泛认为普京“侵略”的三个案例中,我和许多其他人长期搜集的证据,都指向这些不是俄罗斯的侵略,而是由美国煽动的战乱。冲突的主要根源是自 1990 年代后期以来将北约从德国扩大到俄罗斯边界。
2008 年在格鲁吉亚的代理美俄战争,是由美国支持的该国总统发起的,格鲁吉亚被鼓励加入北约。
2014 年乌克兰危机和随后的代理人战争,源于长期以来将该国纳入北约的努力,尽管该国与俄罗斯在大片地区共享文化。
普京 2015 年对叙利亚的军事干预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开始的:叙利亚内战当时已到了一个决定性的分岔口:叙利亚要么保持总统阿萨德,要么被恐怖主义的伊斯兰国统治。当时美国总统奥巴马总统拒绝加入俄罗斯发起的反伊斯兰国联盟,俄罗斯不得不独自出兵打击伊斯兰国。
事实上在俄罗斯,普京的国际政策一直通常被视为过于被动,缺乏主动。
嵌入“侵略性普京”指控的还有另外两条。一是普京试图侵占俄罗斯邻国来恢复苏联。普京在2005年的一段讲话被错误地翻译为:“苏联解体是 20 世纪最大的地缘政治灾难”,他实际上所说的是“20 世纪的重大的地缘政治灾难”。对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说,苏联解体确实是一场重大灾难。
尽管经常批评苏联体制及其两位形成性领导人列宁和斯大林,和他这一代的大多数人一样,普京自然而然地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苏联人。但他在 2010 年所说的话,反映了他和许多其他俄罗斯人的现实观点:“不后悔苏联解体的人没有心,但想要恢复苏联的人没有脑。”
嵌入“侵略性普京”指控的第二条是普京一直“反西方”,尤其“反美”,总是“暗中猜疑”美国。如果考察普京的国际政策,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作为西方化的俄罗斯人,普京在 2000 年担任总统后,延续了戈尔巴乔夫和叶利钦亲西方传统,希望与美国建立“战略友谊和伙伴关系”。因此,在 9/11 之后,他为美国在阿富汗的战争提供了大量援助。
在意识到俄罗斯不可能被西方平等对待,和北约一直扩张到俄罗斯门口之前,普京一直试图和美欧建立全面的伙伴关系。
经历了近二十年来发生的种种之后,很难想象普京对西方、尤其对美国的看法不发生改变。正如普京自己在 2018 年所说, “我们都在改变。”
几年前普京承认,他最初对外交政策有“幻想”,虽然没有具体说明是什么。2017 年底普京说:“俄罗斯与西方关系中最大的错误,是我们太信任你们了;而西方的错误在于,你们将这种信任视为软弱可欺。”……
如果接受以上对普京妖魔化的反驳,那我们将何去何从?当然,不是为普京道歉,而是问“普京是谁?”俄罗斯人喜欢说“让历史来评判”,但鉴于新冷战的危险,我们对普京的重新评判无法拖延。
我们至少可以从一些历史事实开始对普京客观评判。
2000 年,一个经验不足的年轻人成为了一个大国的领导人,这个大国在 20 世纪两次——1917 年和 1991 年——急剧解体,或着说是 “崩溃” ,给她的人民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两次解体时,这个国家都从根本上失去了主权,从而也失去了安全保障。
俄罗斯的主权和安全,一直是普京言行中反复出现的主题。它们应该成为理解普京的出发点。
没有人会怀疑普京会成为——其实已经成为—— 21 世纪最有影响力的政治领袖之一,尽管在美国几乎没有人用“领袖”形容普京。
普京的影响究竟是什么?我们需要一个全面的评估,包括他的负面影响。当然,普京的负面,不是上面批驳的不符合事实的抹黑。
普京可能的负面例如:在国内,为了使俄罗斯重新团结起来,是否有必要在全国加强和扩大克里姆林宫的“垂直凝聚力”?俄罗斯历史上的民主实验不应该被同等重视吗?在国外,即使考虑到威胁,难道一定没有吞并克里米亚的替代方案吗?对于几个世纪以来受俄罗斯伤害的东欧小国的恐惧,普京的领导层真的没有任何责任吗?…… 在承认普京正面影响力的同时,普京可能的负面影响一样值得探讨。
无论如何,如斯宾诺莎所说,平衡的评价不是为了妖魔化,不是为了嘲弄,不是为了憎恨,而是为了理解。

2020.09.20-Stephen-Cohen

相关资料:
纪录片 Ukraine on Fire. Rumble链接:https://rumble.com/embed/vubrga/
Stephen Cohen: War with Russia? From Putin & Ukraine to Trump & Russiagate

子皮:毕业于北大物理系,巴黎大学博士。现居美国。职业金融量化分析。近年开始写字。作品发表于多家电子平台、《青年作家》、《文综》、《明报》及其它丛书。曾获法拉盛海外华语诗歌节奖。著有《川普时代:美国不再伟大》,近日开始在亚马逊上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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