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名字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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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你會看到... │影評分享│閱讀心得│遊戲介紹│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定期的不定期更新│ 我是一個普通的在台研究所的畢業生。2020年,我開始為自己努力,亦希望在世上留下些甚麼。

《媽媽的神奇小子》── 繁星要怎麼發光,自有分曉

每個人都想被人認同,想被人看得起,而對於一些被人視為「不普通,不正常」的人來說,認同感、歸屬感非常重要。這些人好像要做出一番大事才會被人留意和認同,不然他們只是異類。我們必須能為對方創造價值才會被人看得起,而對身心障礙者來說這點更加重要。但做一個沒價值的人會發生甚麼事呢?做一個被人看不起的人又如何呢?

今年的港產片有不少作品都大受好評,更有些作品在國外得到不少獎項,如《濁水漂流》,又或是將會代表香港角逐第9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國際影片的《媽媽的神奇小子》。提到發生在2021年的國際大事,不得不提在東京舉辦的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或許是許久沒有舉辦大型活動的原因,短短一個月,香港全城陷入對奧運的狂熱中。但熱潮過後,為人們留下甚麼呢?

《媽媽的神奇小子》於2021年上映,故事改編自香港田徑選手蘇樺偉及其母親蘇媽的親身經歷。電影講述由蘇樺偉的出生至他參加多屆奧運期間經歷過的考驗,途中因家庭經濟問題,蘇樺偉與蘇媽對訓練一事出現分歧,但最終兩人互相理解,跨過難關。《媽媽的神奇小子》除了向觀眾展示蘇樺偉在跑道上光輝的一面外,製作團隊亦花了許多時間叙述殘疾人士在比賽時間外所面對的種種困難,甚至是家庭糾紛等。

  • 歧視?
蘇媽:「所有人都不把你當是普通人,你就做一個不普通的人。」

歧視,是一個非常複雜的詞彙。從字面上解釋,歧視代表著對特定的族群有著不公平的待遇,甚至一些負面的行為。要怎樣定義一個行為是否歧視相當困難,因為所謂的「不公平」,定義非常廣泛。就以關愛座為例,我們為了照顧更有需要的人而設立關愛座,然而這是否屬於其中一種的歧視呢?事實上,在國外的確會有老人因「被讓座」而感到被冒犯,認為自己被歧視。在電影中,方教練曾說過:「殘奧怎麼跟奧運比?我們殘奧隊拿了獎牌就只得幾萬塊獎金,李麗珊拿到金牌,政府獎勵她一百萬。這個世界哪有同工同酬啊?」在相同的工作目標、內容及表現下,不同人獲得不同的薪酬待遇,這算是職場上的歧視嗎?若以能力為測量標準時,顯然地,殘疾運動員亦表現出他們出眾的一面。當雙方都擁有著一樣的實力卻因身體的缺陷而遭受到不平等的待遇時,我們會稱之為歧視。這種歧視出自於我們潛意識,就如在香港,人們雖支持奧運與殘奧,但明顯地後者的反應並沒有前者的熱烈。在2020東京奧運會,張家朗為香港奪得金牌時,不少媒體形容為「香港第二面金牌」。但事實並非如此,香港運動員蘇樺偉亦為香港在殘奧運動會中奪得多面金牌,然而媒體無意識地略過他所付出的努力。這種潛意識反映著人們內在的羊群心態。隨著社會的開放,人們雖不再排擠殘障者,但在潛意識中從未停止過區分行為,就以「殘疾人士/殘障者」的稱呼為例,亦是由「完整」及「殘疾」中區別起來。在香港或部份地區,我們以「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來稱呼為身心障礙者舉辦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不過在台灣,他們稱之為「帕拉林匹克運動會」,簡稱「帕運」或「帕奧」。帕拉林匹克運動會按其英文「Paralympics」音譯而成,不但取其音,亦取其義─ Para於希臘文中代表「在⋯⋯旁邊」,如英文「parallel」,意指Paralympics 與 Olympics 是平行的關係,而在其他地區,光從名稱上就可看到殘疾人奧林匹克運動會更突顯「殘疾」的概念,而這種稱呼與Paralympics的想法背道而馳。

公平、平等作為普世價值經常掛在人們的嘴上,但當我們對「公平」這個概念深入探討時,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一些天生的缺陷或身體構造的差異以致待遇不同時,那算是歧視嗎?就如在某些國家,男生在成年後需要服兵役,而女生不用,這種待遇對男生來說是公平的嗎?有些人覺得先天的差異令兩者沒有比較性,但亦有人認為這是不公平待遇,而這個問題在台灣亦曾牽起不少的討論。對於這個議題或許沒有最終的答案,因為先天的差異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們沒辦法平等地對待。不過,蘇樺偉並不這樣想。在電影中,蘇樺偉說過:「我只知道我一直用的方法就是向前,不是看著這個東西!對啊,我知道我起步是慢,但這就是為甚麼我繼續去衝、繼續去追的原因,跟我的命一樣!我就是要從後面追上去!」我很喜歡這個想法,蘇樺偉認為他與其他人一樣,只不過他的起點比其他人還要遠,所以他才要更努力,為的是追上並超越跑在他前面的人。有句話說得很好:「心態決定一切」,在這裡我們可見蘇樺偉的積極態度,他不認為人能跑快過火車是因為那是輛玩具火車,而是人真的可以跑得那麼快。積極樂觀的態度讓他有擁抱夢想的機會,而最終成為我們口中的「神奇小子」。

  • 看得起的人生
蘇媽:「阿偉,你是走得比別人慢,但你跑得比別人快。」

毫無疑問,每個人的人生都被「價值」兩字所綁架。好像只有有價值的人生才會被人看得起。而這一點在《媽媽的神奇小子》中更被突顯,在電影中曾有過以下的對話:

蘇樺偉:「不是啊,媽,我不跑步啦。我想出去賺錢啊。你看,我殘奧會參加過了,金牌也拿了,沒關係了。我不想看著你天天打四份工,然後弟弟又要出去工作賺錢,一切都是為了讓我一個人跑。我不想讓你們那麼辛苦。」
蘇媽:「你不跑步我才更辛苦,你要跑步才能被人看得起,知道嗎?」
蘇樺偉:「現在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啊。」

每個人都想被人認同,想被人看得起,而對於一些被人視為「不普通,不正常」的人來說,認同感、歸屬感非常重要。這些人好像要做出一番大事才會被人留意和認同,不然他們只是異類。我們必須能為對方創造價值才會被人看得起,而對身心障礙者來說這點更加重要,因為人作為動物,對於那些「不完整或異常」的存在本身就存有偏見,就如醜小鴨的故事,與眾不同的存在總會被排擠。若要重新加入群眾中,他們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然而,蘇樺偉的故事無法複製,他憑著自身的努力和毅力取得人們的敬佩,可是,這世上有多少個蘇樺偉呢?他的故事,他的電影引起不少人對於殘疾運動員和身心障礙者的注意,然而,卻沒有然後了。伴隨著東京殘奧的結束,大眾對殘疾運動員的關注慢慢減退。

作為一部人物傳奇電影,《媽媽的神奇小子》出色的特效、精湛的演技、音樂等元素完美地還原了那個年代原來只屬於蘇樺偉和蘇媽的故事。在他們的故事中,兩人都遭受到社會和人們的歧視和施壓。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不只是身心障礙者自身,其父母都會受到他人的特別關注。在電影中,蘇媽說過:「阿偉你是個殘廢,我知道很慘,但是我有個殘廢的兒子,當媽媽的也很慘。由你出生的那天開始,所有人都怪我。我帶你去跑步 ,你爸爸說為甚麼硬要帶兒子去跑殘障。你小時候走不了,我逼你走,街坊鄰居指著我罵:『你兒子都哭成那樣,你還逼他,你還是不是人?』阿偉,你殘廢是天生的,沒有人會怪你,只會怪我。」作為父母,他們不但需照顧子女,同時亦要忍受別人的指指點點,可是他們並沒有做錯事,他們只是做每對父母都做過的事,那就是讓子女學會自立。在這部電影中透過蘇樺偉和蘇媽緊密的關係,讓觀眾明白到作為身心障礙者父母的辛酸。即使受到爭議,他們依然想讓子女過著普通的生活,做著不平凡的事,追著讓人感到驕傲的夢想。不過,在這種想法背後依然被「價值」所綁架。觀看整個故事後,不難看出蘇媽想為蘇樺偉的存在增添價值,一句「你要跑步才能被人看得起」不但傷害了蘇樺偉,更否定了他的價值。因為這句話意味著「不跑步的他會讓別人看不起」的想法。這種想法非常不公平,因為這代表著身心障礙者需要為上天給予的障礙而付出代價。觀賞完這部電影後,我的內心感到一股空虛。這種空虛來自對身心障礙者的嚴苛,彷彿他們要做到比一般人更加出色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和價值。的確,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大眾對於身心障礙者漠不關心,對他們的關懷亦嚴重不足和不理解。多年過去了,現今社會雖對身心障礙者和殘疾運動員多了更多配套設備、服務,以及對他們的認識,但對於身心障礙者自身的內心建設卻未見有足夠的支援。他們因自身的「不完整」而自卑,而這種心態可能不只是他們內心生成的,亦可能是受家人影響,在電影中,蘇樺偉曾對母親說過:「就是你整天提醒我,我不是一個正常人。從小到大你做任何事都是因為我殘廢,你當初決定生弟弟也是因為我殘廢,小時候你叫我跑步是因為我殘廢,你幫我接那麼多廣告還是因為我殘廢。」在蘇樺偉的心中,他認為他只比對手落後了,只要努力向前跑,總有一天會追上。但這種心態會因家人或周圍環境所影響,他可能會因家人的想法而令自己對天生的「缺陷」感到自卑。在這個時候,家人積極且平等的對待非常重要,公平的待遇不單能讓孩子建立自信,亦能讓他們明白自己的「缺陷」對自己的生活影響力並不如想像中大,從而培養一個積極的生活態度。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力克·胡哲的故事?力克·胡哲是一位塞爾維亞裔的澳洲人,他出生時患有先天性四肢切斷症,故出生時並沒有四肢,即便如此,他依然努力奮鬥,最終成立自己的公司,過著美滿的家庭生活。先天的不足並不是人們放棄自己的原因,因為讓他們選擇放棄自己的是自己的心態。若以遊戲來形容人生的話,身心障礙者更像是那些在遊戲一開始就選了困難模式的玩家,所以對普通模式的玩家來說一些很簡單的動作,在他們的眼中都很有挑戰性。除了家庭教育,社會思想的轉變亦同樣重要,「人生要充滿價值」、「沒價值就會被人看不起」、「要做一個被人看得起的人」,這些思想在勵志書籍上經常看到,但說真話,這些思想反而讓人失去鬥志。做一個沒價值的人會發生甚麼事呢?做一個被人看不起的人又如何呢?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態度,我們不應該去用社會的思想去綁架別人,同時亦不應用這種想法去洗腦別人,因為這絕對是一個不健康的行為。

在寫這篇文章時,其實內心非常困惑,我並不想用「殘障者」,「殘疾人士」來稱呼他們,所以大部份時間以「身心障礙者」作稱。在國外,亦有人開始為身心障礙者改變稱呼,由以前的「handicapped」、「disabled」,改為「Physically/Mentally Challenged」。稱呼的轉變看似變化不大,但我認為這是重大的一步。稱呼改變我們對事物的印象,同時亦對被稱呼的人帶來全新的感覺。身心障礙者與Physically/Mentally Challenged把重點放在障礙和挑戰上,而非殘缺和能力的不足上。這個重點的轉移不單表現出對身心障礙者的尊重,同時亦告訴人們,身體上或心靈上的缺憾並非一種殘疾,而是一種挑戰。

在此送上電影主題曲及一首很有意思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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