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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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ving in truth.

#Me Too|我被灰色性骚扰的全过程

文|漠寒

2020年5月6日,我受到某高校副教授A的灰色性骚扰。

定义为灰色,是因被骚扰时,一方面我没有明确拒绝,但另一方面,当時强烈的伤害感,情绪上的煎熬与后续引发的创伤,到发文的前一秒还紧扼着我。

认识A是2020年5月5日在朋友组织的聚餐上。期间他红着眼感慨,当年如何参加学生运动,也两次主动邀请B(A的粉丝、工作伙伴)、我、大国手(女)第二天在他授课的高校附近喝茶。 

因对那场运动有特别兴趣,加之邀约公开、有女伴同行,彼此认识的人有交集,很期待、放心茶会。

5月6日14点35分,到达约定地点,发现是A与他亲戚五六个壮汉聚餐(马路边的露天饭馆),女性只有B。我到得最晚,座位被安排在他和B之间。

一见这样,就想离开,却找不出得体的理由。错愕间,A拍着我的肩,向大家介绍“这孩子很不错,居然对隐匿的历史感兴趣,昨晚吃饭还主动付款”,顺势右手环搭在我的后背内衣接扣处,揽我坐下。

虽然这只是个轻微、时长不到五秒的动作,但我立刻有被冒犯感。我开解自己,他可能是不小心,或有点油腻,可这是公开场合,又在他授课学校附近,很安全。 

可聊天中,他不时拍拍我的肩、背,甚至几次把手放在我的左腿上,又快速拿开。我很震惊、紧张,不知所措,企图用装傻、尬笑,让事情回归正常。

然而,逃避完全无助于事况发展,他的右手掌竟两次捏着我的大腿后半部来回滑到膝盖。

大脑停滞,身体僵硬,无法分辨是否正在遭遇性骚扰。毕竟我从未听说露天场合也会发生性骚扰,更不确定一个人会在亲友、女粉丝面前,公然骚扰女性。

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反叛者(第一印象)、大学教授,不尊重女性;一个比我父亲年纪还大的人,骚扰孩子同龄人,这几种情况同时发生在我身上?也许是想多了,他可能没有恶意,误会他了怎么办?

我想让他停止触碰,然而我能做的只是紧闭双腿,避免让他碰到我更多的身体部位。并尽力靠近右侧女生B,不停和她说话,想让她注意到我的境况,也借第三人的目光给A压力。还想用肢体的躲,让A明白我的拒绝。同时努力把桌面话题拉回学生运动,以唤醒他的理智和良心。

实际情况卻是,他用吃过的筷子给我夹菜、夹羊肉米粉,并用语言迫使我快吃。即使我多次明确表示不会喝酒,他的男性家人仍轮番敬酒,强迫我喝。

坐A左1的男性几次称赞我教师的职业,左2男性,反复对只露了脸和脖子的我说:“你好白哦。”并不时向我秀手臂上的肌肉“这才是有力气”。另有两名男性,长篇大论地讲述他们的富有,对家乡的捐赠,在当地的名气,邀约游玩。当然,重点还是称赞A的担当、爱心、影响力。B悄悄对我讲:“今天氛围真好,是和A老师的家人聚餐。”还提议走一遍A诗中的地点。

我隐隐察觉整个氛围不正常,有强烈的危险感,很厌恶,可又不敢、不知怎么拒绝,只能祈祷他们赶紧结束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午餐。且开始分不清是高度紧张,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全身無力,后背冒汗,头晕,疲惫得睁不开眼。

突然,A起身,似乎站立不稳,哎唷一声,右手环抱在我后背内衣横带上,左手刚好稳稳握住我的右胸,饭桌上每个男性都因此哈哈大笑。

震惊、尴尬、厌恶,想呕吐、把衣服扯下来反覆搓洗。但即便那时,我也不敢轻易确定这是性骚扰,担心误会、污蔑了他。

但他坐下后,一直很清醒的状态,我身体和心理的真实感受,让我确信这就是性骚扰。并且依据他从容和大家讲话,同时自然、精准地触碰我身体;从他选择地点、人物的公开性中,确定他是惯犯。

那样的时刻,我终于反抗了吗?不,我没有,我甚至连一丁点反感、噁心的感受也不敢流露。

我害怕一表达,就会被公开羞辱。A否认怎么办;他们骂我怎么办;如果吵起来,周边的人讥讽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就是迎合怎么办;有人质疑我是别有用心污名化学生运动参与者、异见者怎么办;更害怕立刻被桌上的男性暴力对待。

我知道应该马上离开,事实上,从第一次被触碰,我就鼓励自己离开。像弦子所说“我并非不想离开,即使那时候的我已经完全处于应激状态里、想要痛哭却一直在发抖、喉咙颤抖就好像失声一样、满脑子都是羞耻与畏惧,我也从未放弃过离开”。

但我无法控制身体,觉得孤立无援,溺在水中,听不见任何声音,想张开嘴,却有更多的水猛灌进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脚渐渐无力,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模糊、遥远。

恐惧和无力紧扼得我丧失了判断和反抗力。为了避免情感伤害,我似乎分裂出两个自己,一个是正处在情境中的实验体,一个是理念真我。后者客观、冷静地旁观、记录前者的经历,分析她为什么不能说不。这样,就完全屏蔽现场和所有的情绪。

实验体顺从、漠然、不敢有异样的跟着他们到附近的露天茶坊,还通过了A 3个男性亲戚的微信好友申请。

直到在“你好白”和晚餐痛快喝酒的反复邀请,而A对此由始至终的无视中(当晚他另有约会);A与B紧临,互戴新疆花帽,夸赞美貌的亲昵中,猛然惊醒,立即打车离开。(B坐我打的车一块儿离开。)

回住处后,我将此事告诉室友,并于5月8日17点24分A的再次邀约后,告诉大国手(她也再次收到A的邀请)、风哥,之后又以“我有一個朋友⋯⋯”,告诉了他会做活动的书店店长。再其后,去做了心理咨询。

还于5月9日、7月28日,先后公开发朋友圈,说厌恶被非男友的人肢体接触;讽刺说别人性骚扰,自己也有同样行为的人是考拉宝宝(考拉宝宝日常吃屎)。但害怕被报复,没公开他的信息,他也没再联系过我。

以上就是我2020年5月6日被A性骚扰的全过程,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事后的八个多月里,我仍常在毫无征兆的瞬间,情绪激动、愤懑、噁心、怒捶胸口。忧惧遇见他,会露出回绝他第二次邀约时,添加的笑脸表情。一看到性骚扰事件,尤其是男教师性骚扰女学生就会立即失控,强烈愤怒。

不仅如此,我还受到A的威胁。12月22日,受到弦子公开自白的鼓励,我第一次在朋友圈未点名的写下经历。当晚他让大国手转告我:

他竟如此藐视我,认为我软弱、胆小。又如此自信,笃定我缺乏证据,诬蔑我编造、策划了他对我性骚扰的全过程。

然而他不知道22号发圈后,已有女性和我证实被他性骚扰。我也绝不会屈于他的威胁。

我遭遇了不公正,渴望平复、疗愈内心,更好的生活。公开诚实地讲述当天的经历,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漠寒

2021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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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就自己被性搔扰时的反应,所做的三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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