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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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旁系妹妹因抑郁证自杀了

个体的悲剧从来都不是独例。


今天下午,我收到我母亲的消息,她告诉我说,我那个旁系妹妹在今年一月跳钱塘江自杀了。


我听到这消息愣了3秒,因为我对这个妹妹的印象太模糊了。虽然她跟我有血缘关系,但事实上我们一生加起来的见面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因此,每当别人问我家里有无兄弟姐妹时,我脑子里只有母亲家族这边的4位姐姐,而父亲家族那边的兄弟姐妹基本无太多记忆,如果不是母亲告诉我,关于这位妹妹的记忆块很可能会在我大脑里积灰一辈子。

那么为什么我跟旁系妹妹的关系会如此淡漠,这里需要先跟各位交代下背景。

我爸十几岁时,从杭州周边一个叫黄湖镇的地方出来的,按照他曾经对我的表述来看,他是有很强烈的执念一定要逃离大山,逃离父母,进城务工的。如他所愿,他拿到了杭州的身份,并在杭州定了居,而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就一直留在了那里。

为什么我爸会恐惧、憎恨自己的原生家庭呢?

我爸的生父,早年因国民党敏感身份,在解放战争结束后便随蒋军逃去了台湾,于是他母亲再嫁,又生下他的弟弟妹妹。然而,他后爹对待他的方式极为暴戾,经常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母亲也总是冷眼旁观,将情感注入给另外两个孩子。以至于父亲作为家里的大哥,从小在自己继父生母的阴影里成长,这种暴戾的性格也严重影响他自身的人格。

虽然我不想把这些「罪」归咎于原生家庭,但这种教育心理和方式是会「沿袭」到后代身上的,所以我的童年也是在「棍棒」和「打击式教育」下,成长出来的。

我没法用小女生的心理去依赖一个人,很多时候都选择自己扛着。一是,很难信任他人;一是,害怕被他人嘲笑能力不行。这种心理状态就自动代入到了成年后的「亲密关系」里。


之前我在公众号(范米索)谈过自己对「亲密关系」的处理,几乎完全沿袭了我爸对我的教育模式,习惯性地对伴侣「冷暴力」、「打击模式」。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那个心理学专业背景的前任,一点点的教会我如何去沟通,去表达,试图让我从「原生家庭」的影响中走出来,或许现在我的「亲密关系」处理,依旧很糟糕。

所以,原生家庭的影响真的不可逆转吗?

以前,我一直会将自己的问题归咎于「原生家庭」,但后来我在看了大量心理学、哲学、人文社科类书籍后,了解到一个人是有能力将自己解救出来的,前提是你要有很强的执念告诉自己,原生家庭只能对你某阶段人生产生影响,但当你脱离了那种环境后,你是可以自己塑造和构建一套自己的「教育体系」的。

我相信不少人看过《Educated》(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这本书,本书的作者是一个在十七岁前从未踏入过教室的大山女孩,而如今她头顶着哈佛、剑桥、哲学硕士,历史博士的熠熠生辉的学历高帽,她的自传成了全球畅销书榜单的佼佼者,高居TOP1,甚至被《时代周刊》评为“年度影响力人物”。


在她的自述中提到:我的童年由垃圾场的废铜烂铁铸成,那里没有读书声,只有起重机的轰鸣。不上学,不就医,是父亲要我们坚持的忠诚与真理。父亲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的自由一直是他眼中的恶魔。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又什么腐烂了,恶臭熏天。直到我逃离大山,打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因此,书籍有时候真的是混沌世界里的一剂解药。我感谢那些撰写下此类书籍的作者,也感谢我的前任作为引路人带着我敲开了那扇大门,以至于我现在拥有了比普通人更强的同理心,去理解我的父亲,理解我自己,甚至构筑一套自己的教育体系,不仅教育自我,并试图将这些理念去传达给更多人。

回到这件事上,由于我父亲自小跟他自己家族的关系就比较紧张,在城里定居后也鲜少跟他的兄弟姐妹有来往。

不过,我小时候去过几次我爸的家乡。

自杀的妹妹是我爸同母异父妹妹的女儿,自杀理由是得知她父母离婚,再加上她本身有抑郁症,于是跳江了。

她父亲是当地镇上某学校的校长,母亲做服装店生意的。在她刚出世的时候,夫妻俩已经在闹离婚了,于是他们把孩子交给我奶奶养,自己几乎不怎么管了。

我对她的印象仅停留在她出身,小学,高中三个阶段。

她诞生那年,正值我暑假,父母工作忙就把我送去奶奶家。于是奶奶让我照看一下那个女婴,然而那时候我才5,6岁,只记得抱着她的时候她嚎啕大哭,以至于我奶奶听到哭声狠狠把我训了一顿。

那时候我特别讨厌她,毕竟我照看她还要被奶奶骂。加之,我奶奶并不喜欢我,她更喜欢外孙女。有些细节我记忆深刻,但也不想拿出来多说,毕竟事情过去了,但这种阴影还是会伴随一个人一生的。

总之,我的长辈缘特别糟糕,我外婆也不喜欢我,她更偏爱自己的孙女,毕竟那一辈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小时候那种祖父母辈的疼爱,我是缺乏的,每次被喊去探望祖父母,我内心都是极其抗拒和痛苦的。

如果一个孩子有那么强烈的抗拒心理,有时候家长也该去问问“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不喜欢她的祖母,而不是上来就说教式的指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懂事是一方面,那么另一方面呢?

她小学时,我又去奶奶家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发现她的书桌上藏着厚厚一沓言情小说。当时,我已经过了看言情书的年纪,好奇拿了几本翻阅了下。她看到后,尴尬地告诉我说“不要告诉奶奶。”

我冲着她会心一笑,跟她说会保守秘密的。于是那天傍晚,奶奶在屋子里给我们准备晚饭,而我跟她则爬上了奶奶家楼房的屋顶,两个人坐在屋顶的瓦片上,吹着夏日的凉风,眺望村里的风景。在那儿瞎聊,聊什么也忘了。


这妹妹性格极其内向腼腆,非常害羞,即便每次跟我说话,都会垂落眼帘,视线永远对着水泥地,回答问题,几乎鲜少抬头看我。吃饭的时候,也默不作声,快速吃完后离席,去院子里跟我奶奶养的狗玩耍。

最后一次见她,大约在我大一,八九年前。

她告诉我说,再过两年她准备去杭州读大专。我问她,想好自己的专业了吗?她说她准备去学幼师。我依稀记得她谈到要去杭州时,语气里掩饰不住地微微激动和兴奋。

我说:“好,你来杭州后,记得来找我。有需要帮忙的话,一定告诉我。”

她轻轻地对我说了声:“好,谢谢姐姐”。

不过,那时候的设备不像现在发达,她没有电话,我也没办法问她要手机号。

我记忆里,她没怎么喊过我“姐姐”,而我也没喊过她妹妹。我们更多的不像是姐妹,而像是阿姨跟孩子的状态,她或许是敬畏我的,也或许是敬畏周围一切的大人。

在那以后,我们俩就彻底断了联系。

姑娘是今年1月死的,失踪6天后,直到被一艘渔船发现并报警。而她失踪的这些天,家里人对她的状况不闻不问,直到警察做完尸检,查完身份联系家属后,家里人才知道这个消息。

我父亲4月才知道这个消息。至于我,今天才知道消息。

听我妈说,姑娘的生母说要去领养一个12岁的男孩,生父则忙着准备筹办婚礼,找了学校的一个老师。

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里真是又气又无力。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而作为她的亲身父母,竟然可以用如此冷漠的方式去看待自己女儿的死亡,甚至去寻找替代品。

抛开以上所有的这些,我感到难过和惋惜的,不只是一个23岁少女的鲜活生命消失在这个世上,也不只是她亲生父母对她的死亡以如此冷漠的态度和方式应对。

更讽刺的是,她作为一个校长的女儿,在今年一月,抑郁症自杀身亡,而这位校长却忙着筹办自己的婚礼。我都不想称呼他一句姑父,这位校长,作为一名教育者,还真是白瞎了您的头衔。

最后,我感到更难过惋惜和讽刺的是,我写了那么多关于“个人成长”、“思考方式”、“亲密关系”、“原生家庭”等等议题的文字,而这些文字可能一条都没触达到我的妹妹。

我身边有着专注致力于抑郁症研究的朋友,有心理学背景的医学博士,结果我的这些文字、思考、资源连自己的妹妹都没能救起来,这才是对我产生强烈打击的原因。

如果她能够看到这些文字,哪怕仅仅一篇,或许她就不会那么轻易选择用“死亡”来表达她的情绪、痛苦。

或许她也并不知道多年前那个姐姐,现在在哪里,甚至她可能以为我还在杭州,又或许因为她性格的内向,没有选择及时找到我寻求帮助。

但我完全能想象,一个从大山出来的孩子,一个遭受原生家庭折磨的孩子,身上背负的是怎样的阴影和痛苦。如果她所处的环境,周遭的信息都无法给予她足够的资源和帮助,那么她会陷入彻底的“无助和绝望”。

我在开篇谈到“个体的悲剧从来都不是独例”,我相信各位有思考能力的朋友看到这里应该会有更深刻地理解。虽然我也希望如果信息能够触达到她,或许她就不会选择“死亡”,但是有时候想让一个人能够真正理解一个“词语”,一篇文章,一件事,同样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有的这一切一切的悲剧背后,也许呈现的形式会有不同,但若不去觉察其中的结构性困境,我们又如何能够敢言个体的解决方案?把问题个体化,恰恰是系统性的施暴者所筑建的文化霸权,用来掩饰结构性的恶。

有人一辈子都在农村,有人或许从农村出走进入了城市,深陷城市的底层,这里不仅是肉眼可见的资源分配的不公性,同样信息的倾斜与个人的教育背景和资源直接倒挂。当“人”成了资本的工具,承受着落后教育带来的代价,ta的意识可以在瞬间被剥夺。这就是为什么规则和霸权的制定者往往拥有着高等教育背景,而这些落在底层的个体身上,ta们的命运几乎没得选择。

就像是《饥饿站台》一样,底层人民最终能吃到的食物,仅是顶层人民享用完毕的残羹冷炙,顶层人民可以去制定规则,决定底层能吃到什么。同样信息也是如此,即便「信息」真的传递到了底层,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理解?

电影《饥饿站台》

它不是单独的一个问题,也不是冷血的一个分析,而是在每一个个体身上血腥的真实生命痛楚。所有的苦难绝不是个体化的,而是公共性的。

最后,写这篇文章的原因是跟我妹妹的死亡离不开,但我不想在这里去传递自己的悲伤和无奈,有些话我觉得点到为止也差不多够大家思考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希望大家能够重视身边亲朋好友的心理状况,善待身边人。“抑郁症”不是毒蛇猛兽,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患上“抑郁症”,严重者会像我妹妹一样,彻底崩断内心的防线,选择以“自杀”来告别这个世界。





TED——抑郁,我们共同的秘密

正如我前文提到的,我明明身边就有专门针对抑郁症的心理咨询医师和创业者,我却丝毫没办法去帮到自己的妹妹,因为首先信息无法触达。相信这世上一定有很多像我妹妹类似状态的患病者,可能都找不到任何的信息渠道获取治疗资源和救助,甚至可能都羞赧于告诉别人自己患有“抑郁症”,希望更多人能够对这件事引起重视,可以减少悲剧的发生。

如您想要了解更多关于「抑郁症」及「抑郁症如何自救」等相关内容,请关注两位专门针对抑郁症研究领域的朋友的内容:

微博:@瞻医生

公众号:抑郁研究所

豆瓣:抑郁症自救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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