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菜很少

冬天菜很少。

第一，這需要是真正的冬天。第二，菜確實很少。

其實，越是保存菜的方式多，越是說明人的生存很艱難。

所以，到了冬天，沒有新鮮菜可吃的時代，必須提前做好貯藏的準備。

從這一點來說，人和松鼠沒有什么兩樣，而且人還能夠去搶松鼠田鼠的貯藏。

沒有菜吃的日子，需要依靠那些早早收割，早早儲藏的積蓄過日子，比如說蘿卜，比如說白菜。

沒有了那種水嫩的新鮮，唯有千方百計去除水分收藏起來的干菜，或是依靠微生物發酵而保存起來的酸菜臭菜咸菜。

冬天是寂寞的。

這包括食物，也包括我們自己。

缺少陽光，也就意味著缺少能量，我們得照顧好自己，否則就是生命競爭里的失敗者。

我想，沒人開始就想到死。

生命的第一特征就是「活下去」，這是本能。

為了不喪失這種本能，我們必須依靠陽光下的貯藏，來抵御漫長而寒冷的黑暗。

蘿卜、土豆、地瓜、大蔥、干蘑菇、酸菜、腌漬很久的咸菜。

每一樣都失去了原本的模樣，灰頭土臉，抽抽巴巴，或是變了味道。

冬天是沒有挑挑揀揀心情的季節。

我記得曾經如此說過，但我忘記是不是說得一樣。

沒辦法，有的人能在北極圈里，繼續冬泳。找個冰面，鑿個窟窿，然后跳下去。是死是活，大概就像芬蘭傳統的桑拿浴，要么大自然發瘋，要么我成功。

面對窘迫的時間，我們似乎變得有些失常。

確實，冬天是非正常的時間，對于人來說，我們更適合在春夏秋這樣的溫度中生活，但春天別多風，夏天別多雨，秋天別多霜。

所以，找到真正好的時間，幾乎成為不可能。

但不可能本身或許就是一種可能。

這才是我們能從冬天里活下來，而且活得還不錯的原因之一。

「你知道我是走了多久的路，才走到這里嗎？」

這樣說的人，也許是一個英雄，也許只是無名之輩。

他走的路，可能萬里迢迢，黃沙滾滾；也許只是幼兒園里的一條跑道，小朋友也可以輕松跑上三四圈，心不快跳，氣不大喘。

但這就是我們走過的路了。

別為自己走得更快一些，就驕傲無比，那些比我們慢的人，從來不曾比我們少吃太多苦。

這不是抬杠。

生活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誰都是第一次做一個人。

你為什么就認為，一個人就一定會好好地成為一個人呢？

冬天還有隆重的節日，似乎只要一個民族是有冬天的，那么最隆重的節日，一定會放在冬天。

確實雪下后的天地，讓人更能體會到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這就是為什么，我不喜歡那些非要催淚煽情，把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拿來再告訴我們一邊的緣故。我們感情充沛，我們只是缺少幸福。

快樂不快樂，沒人說得清。

但冬天菜很少，是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無需誰來替我們清查，也不用讓誰來一次次提醒。菜很少，我們的胃口，會清楚地告訴我們。而你只需要問問自己，第一，這是真正的冬天嗎？第二，菜確實很少嗎？

第一個問題無聊，第二個問題無用。

可人生大部分時間，都是這兩件事，其他的，光榮卻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