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的安慰（七十三）

（一百四五）

我很少提及自己平時吃什麽，做什麽，怎麽在這個茫茫的人海中，憑藉怎樣的本事，換來自己必須得到的一份補給。這不是因為我無需考慮這些事，而是在我閒下來的時候，所想到的，往往都不是這些事。但在我不得不做的時候，我也不會推拒埋怨，這是我花了好久，才慢慢學會的一件東西。甚至都不是學來的，沒人教，只是慢慢懂了。這個懂得過程，並不愉快，甚至都不打算再回想一次，就別提再每日裏都絮絮叨叨了。

但我也不會忘，對於任何一個曾經忍受過這種事情的人來說，都不會忘的。

我吃的很少，但也不算太對付，這一點我比T強一些，也可能是比她更矯情。說不上來，畢竟這種事情，稍微多想想，就讓自己很不舒服。我不喜歡這些事情，也就不做。

能夠在人生的中途，漸漸獲得這種自由，是難得的。

我深深明白，這種自由，並非毫無約束，更不是可以如同日月經行一般永恆。但既然我已感受到了，那就不會輕易放棄，更何況這也不是我說怎樣就怎樣的事情。事實上，當我在某一天，忽然發現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事都該商量着來。如果我特別喜歡一本書，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依然不肯睡，那就就要先打個招呼了。

「再看上一章怎麽樣，然後趕快睡。」

這種要求，總會被答應，但能不能按照預定的計劃執行，卻總是處於某种混沌之中。

有時候，很順利，看完一章也就睡了，雖然遲了一些，但第二天早上起來，并沒有什麽大礙。可總有打破約定的時候，一次又一次，仿彿着了魔，於是就會拖延到難以預計的時刻。事實上，我曾經試過看了一晚上，直到窗簾透出灰白色的亮光。

身體當然會着急，而接下來的一週都可能要為之還債。好吧，比做錯更糟糕的是死不認錯。我雖然還不能完全順隨一切發生，但總要慢慢學會接受。這也是自由，漸漸成為一個朋友，而不是總要壓制的對手之原因。

所以，今天我喝了一口茶，忽然體會到之前從未覺察到的香甜，竟然不自覺地說了一聲：

「好香！真是太感謝了。」

我感謝的是這茶，後來才有慢慢想起關於這份茶能夠到我手中，而又在這個早上成為我感謝的對象，其中的因緣當真不可思議。

（一百四六）

我慢慢走在路上，繼續去買票。但我沒有走之前那條老路，而是繞了一下，走了一條更遠一些的。

或許買票仍然勞而無功，但若是在這條新鮮的道路上，得到一種新鮮的體驗，或許也會讓這路上的時間變得有趣。我不會說，之前的路走上一遍又一遍，就是浪費。因為，只要懂得慢慢體會自己和世界的一切，那這所有的風雨，就都含有某種意義。

這就像五月裏的天氣，一陣風起，便會有之前季節都不曾發生的事情，花香草味，很容易就改變了一陣陣風來的感覺。什麽是季節，並非那人為設定的時間，而是這時間背後，一件件正發生的改變。

我走在路上，想着這一切，也感受着路上那迎面而來，目不暇接的一切。

我們每個人，都該為了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負責，無論是尋覓歡笑，還是忘記悲傷，總該自己去尋找配方，和藥熬煮，漸漸做出一碗適合自己的藥汁。不該有什麽人，比我們自己，還要瞭解自己。因為那些瞭解都來自於人和人之間的集體生活，而關於我們自己，卻總是在時間的長河裏，浮沉來回。

所以，我很佩服那些能逗笑自己的人。

一個自信的人，總是很幽默，而這種幽默的第一個讀者，正是自己。

我側過身，慢慢從那小路上走過，剛剛和我擦肩的人，為我的體貼點頭致意。

我也笑笑，但其實到了走過十幾米，也沒能記住他長得什麽樣子。

這就是一種日常。我們偶然所覺察到的一切，有趣、可樂，甚至帶有一種高貴的幽默感，但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叫什麽名字？還是說，這是某個我該認識的人。但結果往往如此，我只記住了一些感覺，一些事情，卻沒有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村上曾說，在美國有一些地方適合「看名人」，因為那些名人經常去某個酒吧，某家咖啡廳……這樣，好奇的追星者，就可以守株待兔，在那裏近距離觀看自己熟悉的屏幕明星。我其實更感興趣的是文末的一句話，那就是：名人們，其實也喜歡看名人。

大概就是這樣，所以我在新的道路上，看到了新人。但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或許也有人，是為了看像我這樣選擇新路的人，也不一定。我帶着這樣的心情，慢慢地走，決定讓買票的終點，更慢一些抵達。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