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神 （11）

十一 夜游神大猜想

2017年3月，夜游神消失了，稍后重出江湖，频频变换马甲，没有长性，而到2020年下半年，我在论坛已彻底找不到他的踪影，也许他还在，只是我未能识破他的新马甲。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真的那么苦那么穷吗，怎么会有人主动把所有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似乎把自己摁在地上还不解气，还要踩上几脚，像个受虐狂，为什么要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呢，为什么要如此自轻自贱？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有人说他是才子，是绅士，是痴人，也有人说他是特别豁达之人，是一个相貌平平但口袋鼓鼓的人；有人猜他家庭幸福，夫妻和睦，孩子聪明，事业有成，生活富足，已经生无可求，只能上论坛换换口味。有人干脆说他其实是富家纨绔子弟，网络哭穷，不过是精神空虚的他在玩角色互换的游戏。

仔细搜检他的发言，笔者发现，夜游神是IT人士（前文已提及），他有个女儿，2012年时他说过 “教女儿学唱歌”，我估计现在他女儿应该读中学了吧。夜游神很爱自己的妻子，2019年，岳父去世，他特地唱了一首老歌送给妻子安慰她。

如果细细搜索这些蛛丝马迹，夜游神似乎确实在装穷，实际上他有品味、懂享受、十分西化、非常浪漫，一点也不缺钱。

可是，他把那些贫穷、失意、痛苦描述得那么真实，一个失意落泊的中年人活生生就站在我们面前：体弱多病，矮小瘦弱，优柔寡断，生性敏感，忧郁。大学专业没选好导致工作不顺，虽然是IT从业人员，但并非行业中的大拿，反而在底层，收入并不高。感情上也颇为不顺，他爱的人不爱他，爱他的人他不爱。蹉跎几十年，一直单身，对初恋女友念念不忘，性苦闷让他意淫出一个越南妹的形象。钱不多，但注重享受，导致买房总也没钱，性格软弱犹疑，多次错过买房时机。

他总说自己是个可怜虫，是个loser，求大家轻踩。跟老猫、老农等论坛知名网友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在现实中不可能跟他们有任何交集。他说自己孤独，寂寞，还常常感到恐惧。如果说在现实生活中，他每天向工头行乞、挨鞭子，是为了一口北狗而不至饿死的话，那么在网上，他就是一个精神乞丐，他每天在论坛苦苦行乞，就是为了讨得一点精神食粮，好不让自己在精神上饿死……可他实在是饿极了，几近发疯。他说魔鬼早已占据了他的心，他只能听任其驱使，而那头强大的魔鬼，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而战胜自己又是何等地难，何等地痛苦。

他的愁苦文字得到共鸣：“老夜，大家都说你其实很富有，很成功，故意装作惨兮兮，其实我最了解你，你私底下的痛苦，你的悲惨，其实通过你的文字都表现出来了，你就是你，我认识自己，所以就更了解你。看到你哗众取宠，我就像看到一个辛酸的我自己。人前人模狗样，背后也是人模狗样。不是说你，是说我。”

“读夜游神的文字，读出来的是日记狂人，听上去像憨傻闰土，仔细品品，又像是文囧孔乙己，不想惺惺惜惺惺也难。”

不过，夜游神的哭惨哭穷，也引得很多人反感，甚至出言讥讽，这其中就包括曾经要给他送鞋子、早年多次夸他文章论坛第一的刺哥，“大哼不天天哼哼叽叽哪能行，让人家憋死？”

有人说过度自黑也是一种装B行为，还有人甚至专门发文，写了一大篇，说越是没有本事的人越会发一些仇富的文字，或者酸主酸语、或者说自己的各种倒霉的负面消息，说上网并不是一个人生活的全部，但是网络却能折射出一个人的生活状态，真正有本事的人，如果没钱就应该立即去挣钱，而不是天天抱着手机在网上哭穷。这类长期发布负能量的人，只会让人瞧不起云云。 “咦，这不是在说我吗？” 夜游神主动对号入座，“如果嘲笑是你的利剑，那么沉默就是我的坚盾。”

也许网上的夜游神是他创造出来的一个形象，是他的心里住着的另一个人，就如同杰凯尔博士和海德先生……可是，谁能够十几年如一日地写下那些撕心裂肺的愁苦文字，日复一日的哀叹？夜游神不止让我想到化身博士，还让我想起了很多人物，啃北狗、深夜独酌的他让我想到孔乙己，挨明工头皮鞭时让我想阿Q，痴迷于胖女人、越南妹时，他是论坛的郁达夫。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是某个肉身成功的IT人士无聊时在电脑的瞎编？

夜游神是个谜。有人说：老夜先生是真正的情种。因为只有用情至深的人，才会把欲望幻化为久远的将来枯坟头上一束凋谢的鲜花。也有人说：老夜是不一样的烟火。还有人说：老夜是神。他可不就是夜游神吗？

夜，是如此深沉。黑暗对大多数人来说充满着恐惧，这种恐惧源自于史前人类对于危险的未知世界的恐惧，人的一种本能便是要逃避黑暗，黑暗中有太多不确定。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黑夜却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的思绪在黑夜里变得活跃，他们的灵感只能够在黑夜里得到激发，夜游神就是这样一种动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