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ot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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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读书与写字不可辜负

夜游神 (10)

十 天上的鸟儿都有个窝……


老夜买房的故事也让人一叹。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Bob Rae率领NDP出人意料地击败自由党和保守党,成功当选安省省长,并组成多数党政府。可是NDP上台后治理一团糟,经济萧条,多伦多房市连跌7年。 老夜正是这个时候来到加拿大,来到多伦多的,可是老夜没有买房。其后,随着移民大量涌入,多伦多楼价一再攀升,夜游神从完全没有买房意识,到观望,到很想买却犹疑,到十分想买而抢不到,十几年来,历经沮丧、悔恨、发狂各种情绪,他的这条买房心理曲线几乎与多伦多楼市价格曲线走向完全吻合。

大家也许会问,老夜当初为什么不买房?

笔者分析,在房价最低时,夜游神刚来加拿大,读书、工作,财力有限,另外,从他一贯言论可知,他注重生活质量,“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儿的国人房子都买的高尚区很大很豪华,可车子大多很烂,衣服穿的特糟,也不想想这跟你的豪宅多么不相称!国人中不乏高薪白领,难道大家都不喜开BMW,不爱穿名牌么?难道一辆20万公里的TOYOTA这么舍不得扔掉么?难道这就是快乐么?”

老夜的同事老广东,来加拿大30多年,老婆是香港人,他们早早地买了2套房子,至少上了20多年的班,可是共事10余年,老夜从没见他中午在外面买过吃的,每次就看到他掏出一个塑料小饭盒,放进微波炉热完后,聚精汇神地扒着贼难吃的剩饭剩菜。夜游神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难道人一辈子省吃俭用就为了房子?他不愿当房奴,他注重生活质量,2012年9月,苹果发布了IPhone 5手机,而同年11月,他说,这款手机已用了数月……

曾经,老夜也遇到一个讲广东话的地产经纪,经纪竭力向他推销一幢位于北约克杨街以东的独立屋,价格只要18万。老夜甚至到银行商谈借款,当时银行最多只能借收入的3倍,利息9%,一切都谈妥只差签字,这时命运插手了,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老夜的脑海:他孤家寡人一个,怎么打理房屋,室内卫生、草坪谁来管?就这样,他与“房东”的身份擦肩而过,一念之差,一辈子的代价。

保守党上台后,多伦多楼市缓慢上升,楼市均价从1997年的28万一直涨到2008年的45万,十年间涨幅近60%,可是老夜觉得自己离房子更远了,他说:“如果像我这种穷得连首付都付不起的人,买房再合算,我也不能去买。换句话说,我没有开BMW的命,我想都不去想它,开开CIVIC也满足了。”

2008年美国国内抵押贷款违约,法拍屋急剧增加,引发金融危机,雷曼兄弟破产,美国国际集团濒临倒闭,对全球各地银行与金融市场产生重大不良后果,是谓次贷危机。受此影响,多伦多楼市到2008年总算停了一下脚步。可是,市场永远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好多人借此机会进场,买楼花炒楼,哪怕是普通移民,多买一套房用来出租,都会大赚一笔,果然没多久楼市再次爬了起来。可惜老夜保守,持观望态度,还是没有下手,但他明显开始关注楼市,时不时点评一下,“今天跟朋友聊天,再次重申,目前是上甘岭战役,如果守住了,后面一马平川,直冲云霄;万一失守,必定是大反攻,胜负逆转。当年共产党跟国民党打就是这样逆转的。这个上甘岭就是多伦多的CONDO市场,要能守住我服了它。”2012时夜游神如是说。

楼市一路高歌猛进,到2013年,已经显出疯狂迹象,而他已从夜游神变为老夜,没错,他老了,想法也不同了,相对于生活质量,他现在更在意有个自己的家。为了买房,他愿意节衣缩食,也不得不节衣缩食了,可惜的是他已追不上楼价上涨的脚步了,他开始在论坛上各种感叹:不知道哪年哪月买上房子。不时发发牢骚:没意思,现在每天做工挣到的只能糊口维持基本生活,再苦再累也挣不到买房的钱,房价一年涨10万,越挣差距越大。 

他总觉得楼市涨了快十年了,怎么着也该停一停脚步,他担心会下跌,他不想买在高点,他想等楼价下调时再买。可是看到买了房的朋友们心满意足,不但住得舒适,还享受着房价上涨带来的快乐,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下定决心,哪怕是单身也要买房了,他时而喊:“买房!买房!我也要买房!”时而又犹豫,“最好等跌个7年后买,捞个底。”

这样拖到2014年时,楼价已和他初来多伦多时相比,已是天差地远,翻了一番不止,当时的楼市均价已到了80万。他发出各种哀叹:“现在造房子,为什么都造得那么大,价格甚至到130万以上?能不能造小点,一半大小就可以,一定要独立屋,一半价格,6、70万就可以? ”好心的网友安慰他,要他量力而行,可是没人相信他,“他逗咱们乐,你就信了?他可是20 年的老移民了,那时候时机多好啊, 他能错过?”

夜游神简直想捶胸顿足,放声大叫:“我错过了,我这个大笨蛋!后悔一辈子!”

房价涨到现在已折磨着一般人的神经,很多本来观望的人不顾一切地抢着买房,怕房价再涨下去,也有人担心楼市会崩盘,没道理这样涨法,老百姓的工资可真没有这样涨法,“油价从上回70年代高峰跌下再涨上去花了40多年时间,我怀疑房价也会走同样的路,”老夜说。可惜历史没有重演,至少2014年没有重演,老夜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多伦多、温哥华这些大城市的楼市资金大多来自海外,这种房价跟当地人的收入挂钩不明显。

夜游神成了买房看房一族。他最喜欢濒近大湖的一个社区Leslieville,沿着Leslie路一直向南,到湖边那块,离TTC和市中心不远,那里像个小镇,都是老房子,可能不少百年老屋,离湖很近,无论住在哪儿都能走到湖边,幽静典雅,英国风味的街道上遍布酒吧和餐厅,居民以当地加拿大人为主,他认为是多伦多最好的居住区,是他理想的退休养老之地。但是,他有说不出的苦衷,主要还是钱不够,因为房价都疯了。

在论坛他常驻觅巢坛,跟探长一干人讨论楼市。

2015年,当网友们问他房子买好了没有时,他却说:“我现在不看楼,看《红楼梦》。 ”因为这么多年他没有存下几个钱,而房价一年高过一年,他想再等等,也许房价会跌的,到时候至少存下个首期,再买。他总是犹犹豫豫下了不决断,总担心房价还会降,担心房价会跌破按揭价格。他不敢下手,他怕,也许再看看?

他说,“我昨晚对着深邃的夜空,分析了一下房市,终于想明白了:现在不宜入场。”

船头嘲笑他:“面对日涨夜涨的的房价,整日以泪洗面,一尘不变的是:你还是个可怜虫。”

气得他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2016年,房价继续上涨,楼市已经疯狂,市面上似乎一房难求,没有房又想买房的人几乎崩溃,高价格已让人难以承受,可是又随时担心这个市场会崩盘,在这种时候,要做出正确的判断实在难,其实也难说有所谓的“正确”判断。夜游神这时候说,“游戏已经到了最后的折磨阶段,意志不坚定者往往在这个时候出昏招。我决定不买了,再不关心涨跌。”

可是,内心不平静啊,“啊哟喂,我已经隐约地觉得哪儿不对劲,又是做解释又是敲木鱼……今天去了教会,心灵得到了净化,回家路上看到open house的牌子,两串眼泪又簌簌掉下来。”

他想到从前,他在股市上失去了当年一栋独立屋的钱,如果那时他把这笔钱用来买房,现在已经是至少8倍的利润了。他想到二十年前的那幢差点签字买下的房屋。谁知道这一耽搁,就是二十年,房价他永远也追不上了。

“天上的鸟儿都有个窝……”他想到天堂里的外婆,想到外婆的念叨,想到街头倘佯的自己竟无一寸地,而老之将至,他简直想要痛哭,他坐立不安,为了房子简直要发狂,说自己是可怜虫,在楼市最低的时候视而不见,却在目前历史最高的时候要去抢,咒骂自己是loser。

2017年年初,市场已疯狂,到处都是bully offer,买方下高价抢房,不附带任何检查房屋的条件,老夜四处看楼抢房,总是抢不到。一直被他咒骂不作为的政府,终于在2017年4月20日出台了强硬的楼市政策,炙手可热的市场开始降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2017年3月13日,Nocturne(夜游神)这个ID说了最后一句话后,再无登录,从此消失在茫茫互联网中。

据传夜游神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买了房,站在了最高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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