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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好還是我行我素」只是偽兩難

  討好還是我行我素,看起來是不少人都會偶爾糾結的問題。一方面,討好往往是不可持續的,即使能做到可持續,這一生也恐怕會活得很苦很累;另一方面,我行我素往往很快便會開罪一部分人,即使是那些本來便和身邊大部分人都差不多的人,都難免會樹立一些敵人而不自知。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會根據具體形勢選擇討好還是我行我素,比如說在自己弱勢別人強勢時便討好別人,而自己強勢別人弱勢時便我行我素,但這樣長此下去的話,很容易便會讓愈來愈多人認為自己只會欺善怕惡,因而讓自己隨着時間招致更多人的怨恨,從而讓自己的路愈走愈窄。

  問題是,為甚麼很多時候好像只能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間選擇其中一個?討好的本質是因為害怕失去和別人的正面情感連結及製造和別人的負面情感連結而不假思索地把別人的需求放在自己的前面,甚至不惜因此放棄直接滿足自己的一部分需求(不過可能會改為間接滿足);我行我素的本質是因為害怕在和別人的情感連結中失去自我而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需求放在別人的前面,甚至不惜因此放棄維繫一部分和別人的正面情感連結或新增和一些其他人的負面情感連結。不過,看似互為兩極的不同路線,卻也有着非常關鍵的共通點,那就是預設了自己的真實需要和別人的真實需要經常都是對立的,所以才會出現這種難以發現的偽兩難

  那麼,如果我們可以頻繁地同時滿足自己和別人的至少一部分真實需要的話,還有需要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間掙扎嗎?雖然要做到這種境界一點都不容易,可是我們大可以先認真努力嘗試這樣做,在失敗後再根據具體情況選擇討好還是我行我素(但不是用變相欺善怕惡的方式)。之所以難以做到這種境界,一般是因為相當多的人都不瞭解自己的真實需要(更看不見別人的真實需要),而只是感到自己和別人那些複雜和碎片化的慾望甚至很難分別滿足,而要同時滿足雙方更是似乎不可能的事。正因如此,我一直都在練習自我覺察,假如我能明白是甚麼恐懼導致我試圖透過甚麼慾望來滿足甚麼真實需要的話,我便能不斷簡化和整合那些最初較為複雜和碎片化的慾望,並最終讓自己深切體會到自己的真實需要原來是很簡單和很易滿足的。

  具體來說,在較為重大的抉擇下,我會儘量採用以下的思路(即使我並非總是這樣做):

  1. 如果我有辦法可持續地同時滿足雙方的真實需要的話,便盡量朝向這個方向努力

  2. 如果不能的話,我便會在對自己來說可持續的前提下儘可能先滿足對方的真實需要,然後再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

  3. 如果我還無法在可持續的前提下滿足別人的真實需要,便只好先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但與此同時也要一邊盡力減少對別人的傷害,一邊找機會用可持續的方式補償對方

  當然,真要可靠地做到這些的話,只是讓自己變得容易滿足自己的真實需要是不太夠的,因為我也需要快速掌握別人的至少一部分真實需要,才能知道雙方的真實需要有甚麼共同點,只有這樣才能在這些基礎上找出同時滿足雙方的方式,而這一切都需要我有着極強的觀察力(捕捉現象的能力)和洞察力(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


同時滿足雙方真實需要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心中有點喜歡的那名女孩,而我的選擇是在知道她已經有男友後,便漸漸放下對她的追求,即使現在我已經不太可能再和她相見,我都沒有後悔作出這種決定。這是因為我既沒有採用討好,又沒有採用我行我素,而是覺察我這份情感背後自己的真實需要,並用更好的方式滿足這些需要。但在此之前,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當然會放棄繼續追求她,但這只是因為我害怕破壞我和她的男友這個普通朋友的關係、害怕自己會因為從他身上奪走她而感到內疚和被一些人批評我背叛自己的朋友(假設我追求成功的話),以及害怕她會愈來愈討厭自己等(假設我追求失敗的話)。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依然是有點喜歡她的,這樣一來我便容易感到矛盾,我既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基於任何其他人的痛苦之上,又不想就這麼放棄自己的幸福,這樣下去我的內心只會有着愈來愈多的拉扯。按照我對自己的認知,我「解決」這種認知失調的方法,很可能是一邊不斷理想化她這個人本身和她與男友之間的關係,一邊在心中貶低她對我的觀感和自己的價值,從而讓我認為自己完全不配追求她。這看似讓問題消失不見,但我對她這份喜歡背後的真實需要也會被自己不知情地長期壓抑,當我愈來愈害怕我不值得滿足那些真實需要時,我的潛意識便會試圖用更強烈的慾望驅使我用更激進的方式滿足那些真實需要,因而讓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另一方面,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便有很大機會繼續追求她,甚至在她的男友察覺到我的意圖後反而加大追求力度,而這也算是一種被討厭的勇氣。我會認為只要雙方都對她好,又不會在這方面互數對方的不是,這種三角關係便是良性競爭。畢竟我和他都可以享受愈來愈愛她的過程,而她在這種關係中也會變得愈來愈主動,最終我和他之中「勝出」的一方大可感謝對方不斷激勵自己為她做得更好,「敗北」的一方則衷心祝福另外兩人能愉快地修成正果。按照課題分離的原則,如果他視我為愛情上勢不兩立的死敵而不是互相提升的對手,這就意味着他對她的愛只是控制佔有,而無視她是一個有自由意志的獨立個體,因此這是他的課題;如果她因為我和他在這段關係中的競爭而感到左右為難和兩邊不是人的話,這就意味着她對他的愛只是依賴和討好,而無視自己是一個能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的成熟個體,因此這是她的課題(良性競爭的話便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較喜歡的一方,惡性競爭的話便兩個都不選);如果其他人認為我背叛了作為普通朋友的他,除非他本身也這樣認為(這樣一來便是他的課題了),否則這就意味着那些人只是不明就裏地胡亂批評,而無視我和他、我和她以及他的她的關係的實況,因此這是那些人的課題(如何理解他們害怕自己可能也會被朋友這樣背叛便是我的課題了)。在自己方面,如果自己追求成功,自己的課題便變為如何實踐無條件地愛她,而如果自己追求失敗,自己的課題則變為如何接受現實並汲取教訓。

  雖然在這情況下我行我素的路線看似勇氣可嘉,可是我並不滿足於絛件反射地嚴格按照課題分離行事(我只會視之為最後的手段),而是想在自身能力許可下為自己及別人多走一步。因為那時的我連無條件愛自己都還遠遠未能做到,萬一自己追求成功的話(儘管我從一開始便差不多肯定沒機會),我極不可能很快便能無條件愛上她,這樣的話不但很可能會傷害她原本的男友(他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並似乎愈來愈好),我和她的關係也很可能會變成雙方的災難,如此一來事態便恐怕會淪為各方都不想出現的三輸結局。因此我實際的做法是先問自己,假設自己是認真的追求她的話,我當然便應該愛她,而愛一個人(包括自己)的真諦是用無條件尊重那個人的意願,又不太損害任何其他人的幸福的方式,讓那個人在謀取幸福上有更多更好的選擇。所以除非我有很大機會在這方面做得比她的男友還要好得多,否則我盲目地繼續追求她大概只是想控制和佔有她,這樣的話覺察這種佔有和控制慾便是自己的課題。另一方面,我也嘗試了覺察自己到底喜歡對方的甚麼,並在一段時間的努力後,發現原來自己非常渴望自己的心聲得到無條件的傾聽和接納,而她是在我直至當時為止遇見的人當中最不會妄下判斷和最願意聆聽別人的人,所以她是在我生命中極少數能讓我感到在關係不太熟絡的相處中可以放鬆,以及感到可以安全地說出一些心底話的人(當然我實際上因為不想給她太大負擔而沒有對她說很多)。

  在不逃避自己的真實需要又不冒着傷害他們的風險的條件下,我選擇了想方設法把這些我所喜歡的優點和長處給學過來,並先學習如何無條件傾聽內在小孩對我的訴求和無條件接納自己的所有情緒。直至它們成為我為數不多的優點和長處後,我便能用這種方式鍛鍊無條件愛別人的能力,這樣我便不再需要把自己那部分的真實需要和成為某個特定的人的伴侶這種手段綑綁在一起,因而讓那時的我感到豁然開朗。而且,這樣我也只需慢慢地放輕和看淡自己對她的那份喜歡,而不需要強迫自己忘掉她,如此一來每當我想起她時,便能一邊略為感激她間接讓我更瞭解自己和自己想要怎樣的女友,一邊提醒自己繼續認真學習她那些優點和長處,這樣的話便是對各方都很好的三贏結局。所以那時的我在知道我很快便再也不太可能和她相見時,便珍惜每一次還能看見她的機會,當自己看見關係很好的他們在一起時,我便會像看見漂亮的藍天白雲一般的有點快樂,畢竟我有點喜歡的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幸福。即使在不太可能和他們相見後,他們的一切便再也和我沒有甚麼關係,可是我依然明白我不一定需要擁有某個人事物才能從中感到圓滿,就像我不需要擁有藍天白雲的任何部分也能透過活在當下地欣賞這種美景而感到喜悅一樣。


先滿足對方再滿足自己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如何適應上一份工作,雖然這份工作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都十分容易,但對我來說卻是極為困難,別人能輕易做到的要求,我卻是即使每天如履薄冰地上班都不敢說自己各方面都一直做得很好。其中一個讓我感到頗為困擾的是如何可靠地滿足某個在工作上特別嚴厲的上司,因為我偶爾依然會感到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我不去做那些要求的話事態很可能會更麻煩,而努力認真嘗試去做的話又不太確定是否真的能讓他/她滿意。同樣的,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不但會強逼自己高效執行那些哪怕對我來說難以理解以及不在正式指引中的指示(但又沒有違反指引),甚至會因為自己不夠瞭解那名上司在想甚麼而認為自己的觀察力和洞察力都太弱,因此才不能在他/她在突然批評自己違背了哪些從沒提及過的工作重點前便能把這一切都悟出來。一方面,我依然明白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有着瞬間看透人心的慧眼,所以再怎麼磨鍊自己的洞見都只能讓自己更快更好地挽救問題;另一方面,我卻認為他/她本身也有着很多我意想不到的巨大的苦衷和難處,所以才不得不認為自己不用說下屬都依然會理所當然地按照自己的方式辦事。除此之外,由於我明白我在往後的工作有一定可能會再遇上這樣的上司,所以在討好的思維下,當我愈是無法一直很好地和他/她共事,便愈是意味着我只能在沒有這種上司的工作崗位上待下去,這樣一來自己便只是難以在職場上生存下去的溫室蘭花而已。不用說的是,假如我真的選擇了討好的話,我在工作方面的自我否定只會愈來愈嚴重,這樣一來我不論是求職還是在有新工作後堅持不輕易辭職都會變得舉步維艱。

  另一方面,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雖然依然會執行那名上司那些不明緣由的指令,但也會偶爾找機會在很多公司員工面前公開詢問他/她的上司那些指令是否也是正式指引的一部分。如果是的話倒沒甚麼,我只是讓他們都知道這些指令而已,而這對他們的工作來說當然是好事;如果不是的話,一旦自己被問及是誰向自己提出這些指令,我大可強調自己只記下重要的「要求內容」而不是不重要的「是誰提出要求」,因為我的上司並非只有那一位,而理論上我的其他上司也有可能對我提出額外的要求。在我行我素的思維下,我敢選擇這樣做,是因為他/她和公司很多其他人的關係都不太好,而他/她的同事有不少都和他/她有着「下屬都按自己的方式辦事」的權力爭奪戰(雖然不排除其他人都想當好人所以才讓他/她當醜人),加上他/她的上司們看起來都不太喜歡他/她對待下屬的強硬態度某程度上打擊那些下屬的士氣,以及我在公司的表現似乎被大部分人認為是我所有同事中最好的一個,所以一旦他/她的那些額外要求被他/她的上司判定為只是「做了便更好但不做也可以」的話,他/她大概只會敢怒不敢言。如此反覆數次後,任誰都會知道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向下屬提出這些指示,因而迫使他/她在這方面有所收歛。當然,一旦我開始這樣做,他/她便有很大機會從此千方百計找出我工作上的錯誤,並藉此對我窮追猛打,所以我往後便要有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而一直步步為營的覺悟。

  我之所以沒有在這情況下選擇我行我素,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只有5年半左右的工作經驗,以及只是初步掌握了辦公室政治的一些基本原理,而那名上司卻很可能是已在職場縱橫了30多年的老江湖,因此我這樣做的話對誰都大概沒有甚麼好處。所以我最終既沒有討好又沒有我行我素,而是一邊認真努力執行他/她的所有額外要求,一邊用平常心看待他/她的這種令我感到頗為困擾的行為,因為在工作上感到困擾可謂司空見慣,加上這種情況也不是誰的錯,而只是單純的不幸而已。在他/她的角度,一方面他/她的不少同事和上司都似乎不太認可他/她的辦事方式中不在正式指引的部分,另一方面他/她卻害怕下屬不按照自己熟悉的方式辦事的話會讓自己在工作上感到困擾(視不熟悉的方式為危險),所以才只好在下屬沒有執行那些額外要求後便用強硬態度要求他們執行它們。這種以強勢方式掌控環境的意圖恰恰暴露了內心對失控的恐懼和不確定性的不安,假如他/她過往的工作環境非常惡劣以及他/她現在的上司給了他/她很大的壓力的話便更是如此了;在我的角度,我不太可能知道他/她到底經歷了和正在經歷甚麼,因而難以推斷出他/她心中的安全模式,這樣我根本無法可靠地在他/她還沒說出口前便主動執行在他/她心中的那些額外要求。所以我只能如實接納「偶爾便被他/她批評自己沒有達成那些沒有事先通知的額外要求」這種現狀,而我會感到困擾正好說明了自己對被莫名其妙地指責的恐懼以及不知如何是好的不安,而這些都是我需要自我覺察的部分。

  當然,我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還是有運氣成份的,因為我在那間公司入職後不到2個月,便發現那名上司的性格和我某個經常共處的直系親屬極其相似,所以當大部分其他同事都在暗地裡抱怨他/她有多麼難以共事時,我反而能在某程度上看見他/她身處的立場以及承受着的一些不得已。因此,雖然我依然在與他/她共事時感到頗為困擾,但我不但從沒討厭他/她,反而感謝他/她偶然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畢竟沒有他/她的話,我至今依然很可能會對那個直系親屬抱有一些嚴重的誤解,正因為我能透過他/她看懂那個直系親屬,我才總算能深切明白我和那個直系親屬的相處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相比我再之前的2份全職工作,他/她已經不算是最難相處的上司了,所以不論是為了保住自己不太差的工作表現、促進工作方面的個人成長,還是感謝那名上司間接讓我更瞭解那個直系親屬,只要對我來說是可持續的,即使有些時候我真的感到很辛苦很難受,我都願意儘量為自己和別人在工作上多走一步儘管我不續約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嘗試了差不多2年都還無法兼容他/她與下屬的共事方式,但由於我早在開始這份工作前已經可以在安全的前提下把痛苦視為另類的享受(就像是在健身室鍛鍊肌肉時沒有危險的肉體痛楚和疲勞一樣),因此我可以在滿足他/她的那些額外要求後,再滿足自己的工作方面的個人成長需要。


先滿足自己再補償對方的例子

  這個例子是關於我上一份工作中不續約的決定,雖然我其實挺想續約,可是因為我能預見那間公司的工作環境會由當時的非常美好變為數個月後的非常嚴峻,我不認為我能在不變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縮頭烏龜的前提下撐過如此嚴峻的未來,所以我認為比起勉強自己然後冒着工作表現大跌乃至損害同事、上司、公司以及服務對象的利益,我還不如趁着公司還有時間尋找和訓練替代我的人而不續約。同樣的,我會先假設自己在討好和我行我素的前提下,分別會採取甚麼不同的行動,然後再說出我實際上是怎麼做的。

  假如我選擇了討好的話,我不但會硬着頭皮續約,更絕不允許自己在完約前辭職,因為這樣的話公司會更難尋找和訓練替代我的人,因而讓本已愈來愈嚴重的人手短缺問題雪上加霜。另一方面,我也絕不容許自己不再為同事、上司、公司乃至服務對象多走一步,因為對他們來說我的最大價值正在於此,假如我在不讓自己的工作表現報告變得太差的條件下變得只會按章工作而不再如以往一般在各方面都主動的話,對他們來說還不如讓我不續約然後尋找一個各方面都比我還好得多的人。即使這意味着我需要在3個月內(我預測中公司情況開始明顯變壞的大約的時間點)由「連無條件愛自己都未能做到」迅速進化為「能輕易無條件愛別人乃至自然而然地感到無條件的喜悅」,在討好的思維下,為了協助同事、上司和公司渡過難關,也為了在僧多粥少問題非常嚴重的情況下依然能為服務對象提供高效優質的服務,我也必須完成這個對我來說幾乎不可能的任務,否則我就是對不起他們乃至背叛那些施加在我身上的期望,如此罪孽深重的墮落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可想而知,假如我真的選擇了討好的話,我很可能在公司情況開始明顯變壞的數星期內便會因為受不了如此高的自我要求以及如此大的外部壓力而精神崩潰,真是這樣的話這反而會造成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最壞的結果。

  假如我選擇了我行我素的話,我當然會理直氣壯地不續約,因為我又不是在完約前便無故辭職,而且在職場上離離合合根本只是平常事,每一個正常的公司都應該有着成熟的應對合約員工不續約的機制。在自己方面,我一方面感到自己在這工作上已經沒有多少成長空間,另一方面我有理由懷疑當我續約後遇上我所預見的對我來說前所未有的逆境時,我會因為遠遠還沒有能力應付而吃力不討好,硬要續約的話恐怕最終對誰都沒有多大好處。在同事、上司和公司方面,假如他們認為少了我在短期內對他們來說是一大損失的話,雖然我會很感激他們對我的各種肯定,但是我也很清楚知道那間公司從來不會沒有某個特定的人就難以高效運作,所以假如有人認為我不續約就是為了明哲保身而出賣他們的話(讓他們在往後的嚴峻工作環境中少了一個他們眼中特別能幹的同事),這種情感就是他們有待自我覺察的其中一部分。當然,不論怎麼說,事實上我就是因為認為自己還遠遠沒有能力面對我所預見的逆境而選擇了退縮,所以我也得承擔這種逃避挑戰的懦弱行徑在自我成長方面的一切後果。既然是自己花了數星期時間詳細調查後的深思熟慮的決定,即使日後發現自己作出了錯誤的抉擇,我也不會後悔,畢竟在這種情況下我只需如實地汲取教訓就好。

  雖然我最終還是選擇了不續約,而這種表現看似和我行我素差不多(當時公司差不多所有人都希望我續約),可是在心態和行為上我的實際表現還是和我行我素有一些不容忽視的差異,其中的重點是我不會認為自己這個決定毫無問題,所以我也希望能儘量補償我這樣做對他們的損失,以及在心中抱有對他們的歉意和感恩之情。首先,如果不是有人主動詢問我不續約的理由的話,我是不會主動說出來的,因為既然我不續約的最大原因是預見公司的工作環境在數個月內便會變得非常嚴峻,我主動和公司的人說這些的話只會打擊同事的士氣,因而不利公司的運作(要是有同事因而辭職或不續約便更是如此了)。其次,在我正式決定不續約後,我在工作上不但沒有鬆懈,反而比已經很認真努力的以前還要更賣力,這除了是盡可能就自己不續約的決定作出補償外,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好好珍惜和善用我還能在那間公司工作的每一天。最後,我為了表達對同事、上司和公司的感激和歉意,我在購買「散水餅」時花費了很多時間和心思(包括存放條件要簡單、保質期要長、要有獨立包裝、種類要繁多以及不能霸佔很多空間),最終我用了不少的錢購買了數量特別多的「散水餅」(而且事先量度了我預想的放置「散水餅」的空間的長闊高),還特意附上一張寫有有甚麼「散水餅」和各種數量多少的紙,從而儘可能減少同事浪費在尋找符合自己口味的「散水餅」的時間(特別是避免尋找後一無所獲的情況)。

  如果同事和上司能理解自己的心意當然好,但如果我沒有很好地傳達自己這份情感的話,至少我已經有嘗試用心用力補償我不續約的決定了,即使我那時在做了這一切後依然還是感到有點對不起他們和公司,可是我也不想不自量力地為難自己,並最終對他們造成更大的傷害。當然,我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是因為那時的我已經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無法逞強的廢物,假如我選擇討好的話只會是「紙包不住火」,我愈是用更多的紙去包,到包不住時便會燒得愈旺。同樣的,我在明白自己只是一粒可有可無的微塵後,便很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我行我素的實力,硬要我行我素的話除了讓事態變得難看外,也沒有甚麼其他實質效果。最重要的是,由於那時的我早就有一些自我覺察的經驗,所以我已經明白除了討好和我行我素外,我還有其他選擇,要是討好和我行我素在這些情況下都不是甚麼好東西的話,我不妨鼓起勇氣嘗試新策略,而幸運的是從結果來看,我實際的抉擇似乎比討好和我行我素都要好不少。


總結

  先概括不假思索地討好的關鍵難處,有技巧的討好在初期看似是低風險高回報(沒技巧的討好更只是自我感動),因為在開始時既容易藉此建立和維持一些正面的情感連結(並從中間接滿足自己的需要),又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建立一些負面的情感連結,甚至有一定機會和一些討厭自己的人作出表面上的和解。可是隨着時間過去,不論再怎樣巧妙的討好,討好的風險都會愈來愈高(因為討好是很難持續的),而回報卻會愈來愈低(愈來愈多人不把自己當回事),在過了較長的時間後,堅持不假思索地討好下去便會變成高風險低回報。當然,如果一個人能把討好造成的自我壓抑和否定以及別人對自己的輕視和剝削視為可持續的幸福和享受,又確信自己永遠都不會後悔自己終生都只為別人而活而從來沒有做自己的話(甚至衷心認為自己想要的人生就是不斷為了成全別人而犧牲自己),那個人還是可以透過燃燒自己來為別人發熱發亮的,只是那個人也得明白,當自己燃燒殆盡後,別人也許反而只會落井下石和背叛自己而已(因為自己最終還是打破了別人對自己那種不自覺的永動機幻想)。

  再概括不假思索地我行我素的關鍵難處,沒有實力又自以為是的我行我素不用說當然只是自取滅亡(雖然也有極少數例外),但即使是有着我行我素的本事的人,在初期也往往是高風險低回報,因為在開始時既容易不慎失去一些正面的情感連結,又難免不幸地建立和變相維持一些負面的情感連結,甚至有一定機會和一些本來和自己很要好的人反目成仇(這麼瞭解自己的人一旦突然傷害自己的話很可能是很危險的)。可是如果能痛苦艱辛地撐過這一切長期的磨難和打擊,只要幾乎從來沒有惡意傷害任何人的話,我行我素的風險都會愈來愈低(因為自己已經變得非常強大能幹),而回報卻會愈來愈高(愈來愈多人尊敬和重視自己),只要自己最初有一定實力而在過了較長的時間又沒有被各種逆境打敗的話,堅持不假思索地我行我素下去便會變成低風險高回報。當然,如果一個人沒有認真分析自己的實際情況以及身處的社會與時代,又沒有一直努力裝備自己和增加歷練,而只是很片面地聽信一些成功人士如何靠我行我素建立他們現今的一切的話,這種人便很容易犯下倖存者偏誤而不自知,也就是忽略了每一個成功的背後到底有多少情況相近的人用了類似的我行我素的方式,卻變得比以往還要失敗潦倒得多然後從此後悔不已(這還不計他們在此期間傷害了多少人)。

  那麼,我是不是就是說做人既不能討好又不能我行我素呢?當然不是,因為一個心智再怎麼成熟、能力再怎樣強大的人,都難免會偶爾被迫討好或是只好我行我素(比如當對方太過份時),所以討好和我行我素作為特殊情況下的權宜之計不一定有多大問題,只有總是不假思索地討好或是我行我素才是主要的問題所在。在討好和我行我素之外,我們還可以一邊經常覺察自己和別人的真實需要,一邊不斷提升自己以讓自己變得更能幹,當我們變得可以輕易讓雙方的供需匹配起來時,便不會再如此受困於討好還是我行我素這個偽兩難了。不過,即使我們能經常做到對大部分人都既不討好又不我行我素,也不代表我們能和所有能接觸的人建立以至維持正面情感連結,比如說有些人就是自命不凡,就是覺得別人討好自己都是應該的,要一直同時滿足自己和這種巨嬰的真實需要是極為困難的。如果我們不得不一直和這種人相處的話,可能便真的會在這種關係中陷入討好還是我行我素的兩難了,假設一個人和絕大部分其他難以遠離的人的關係都是這樣的話(也就是這個人身邊都是巨嬰),這個人便真的很不幸了,相比之下沒有陷入這種困境的我便顯得幸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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