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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老去 | 安養中心志工服務

我不曉得"服務學習"真正的定義是什麼? 在我看來, 表面上是服務正在老去的長者, 實際上讓我體認到我也會這樣慢慢老去, 也正是如此才要正視並學習如何老去。
這是一篇舊文, 大約是十年前, 我在大學時參與服務學習志工時寫的。


在一開始我和一位同學覺得服務學習就不該只是幫國中小同學輔導功課,而想要做些別的。我和他就一致地認同以服務弱勢族群為服務學習課程的選擇,翻了翻學校給的資料,便選了這家老人安養中心作為我們服務學習的前哨站。

我們是很興致高昂的,聯絡了社工人員,也弄好和交大的契約,卻在幻想自己能為他們做些什麼,會不會是換尿布呢?聊天呢?整理起居呢?在第一次去探查環境和服務內容時,我卻被一幅景象嚇呆了,三排輪椅整齊的像在朝會時的隊伍,因為是白天也沒有開燈,背景是灰黑色調的,在隊伍前的是一台映像管電視,畫面一閃一閃地看不懂裡面再演些什麼,聲音也斷斷續續,爺爺們一個個在隊伍中度過他們白天的時光。這是我第一次進到老人安養院,最令我深刻的圖畫。

說真的,每次的工作算是很單調的,甚至比之前我鄙棄的輔導功課還和無趣許多。窗戶一面一面拿下來沖洗並擦乾,這是每個禮拜會阿姨們和我們的例行公事;地板非常的乾淨,床鋪和衣物也異常整齊,因為每天都會有人整理。白天的安養院環境很幽靜,大部分的爺爺都在看電視,聲音也不太大,也有些爺爺在走廊呆看著某個方向,牆上的電子跑馬燈循環著今天的日期和”請保持安靜”的標語,今天又是一個平靜的一天。許多時間我的感覺就和四周的環境一樣很平靜、很平靜。

也有時候我會鼓起勇氣,向一些爺爺奶奶說些話,或推他們出去逛逛,但一開始總不是如我所願。我所想像的談話是爺爺或奶奶可以講講他們過去的英勇事蹟,或許不是很精采也好,但總能從中獲取什麼,反思什麼。爺爺奶奶們最常問你從哪個學校來的?我回答:「交通大學。」他們給我的反應很兩極化,一般都會是驚訝或是稱讚的話,然後就換我們很不好意思,心裡卻樂得很;有些阿伯的回應很驚人,他說以前交大的湖有死過人,因為湖邊沒有護欄,有人在湖邊散步掉下去溺死了,之後責備交大幾句話,阿伯就又重複前面他說的溺死人的例子,大約聽到第二次我就去其他地方掃地了吧。

有個阿伯一直盯著電子跑馬燈看,我自以為的想要和他聊一聊,沒想到阿伯只會用台語,逼得我用很破的台語來應對。他開頭問我今天禮拜幾?接著跟我講今天或是昨天演的電視節目的名稱,我記得有一個是演布袋戲的,通常進展到就停住了,話題一轉,阿伯又會再問我今天禮拜幾?後來我先和阿伯說聲抱歉,先行離開,在清潔室的阿姨叫我可以不用和他講話沒關係,之後我也沒和那位阿伯講過話了。

在服務學習的時程表接近尾聲時,終於能夠推奶奶出去散步了,我期盼這機會好久,我、育祥和立峰各推一個奶奶出去,我們先去離仁愛之家不遠的廟口,因為那裏是西門街極少處能夠停下來的廣場。西門街又窄又小,車子卻十分地多,三個年輕人推著三個老奶奶,路人時常稱讚,車主不時按喇叭,顯示他們的不耐煩,但不論如何老奶奶們想去散散步和逛市場。我推的奶奶體重很重,讓我滿身大汗,她也經常笑我,要我多運動一點;育祥則是跟著一個很開朗、多話(我和我推的奶奶一致認同)的奶奶,我們在市場出口旁照相時,她還比YA的手勢,心情非常年輕呢!立峰他昨天沒睡,仍硬著頭皮推奶奶,她的聽力也不太好,立峰總是要停下腳步,彎下腰在她的耳邊和她聊天,真是辛苦他了!

在這學期最後一次的服務學習,我和一位在六樓的爺爺有了第一次的交談。我先是好奇爺爺為何經常聽著耳機,想知道他聽些什麼歌?一問之下,爺爺都在聽日本歌,而且他在13歲到日本投降都是在日本念書,之後我就開始用日語和爺爺聊天。爺爺的日語極其流暢,不愧是在日本讀過書的!每天爺爺的女兒們都會來看看他,但我比較常看到的只有一位,即使是接下來的四天連假,她們也預定會來看看爺爺。爺爺他在日本時學過劍道和柔道,雖然他的腳不能走了,只能在床上,看他的手勢覺得他的身體應該還記得那種感覺。在日本和美國在作最後的抗戰時,他說那時很苦、很苦,肚子都沒辦法填飽,食物也很難找,之後他的奶奶叫他回來台灣,他就因此回去台灣。之後國民政府來台,爺爺只會日語和台語,之後還是學了些北京話,直到現在爺爺會說日、台、客、國語四種語言。

「人生、学生の時一生懸命に勉強して、卒業から働いて、そして、結婚して、子どもを教育して・・・」、「足が歩かない。」、「つまらない!つまらない!」爺爺很哀傷地說。人生就是在學時讀書,畢業後工作,結婚生子,再給小孩念書。現在爺爺的腳不能走路,人生是無趣的,毫無精彩可言。我對他說您的女兒很貼心,每天都會來看您;爺爺態度一轉,鼓勵我要多學日文,強調日本是一個強國,從一個小國成長到今日強大的國家,過不久爺爺的女兒就來了,是上次我看到的那一位。爺爺立即換成國語來對話,我覺得明顯和他用日語時的神情不同,變的慈祥許多。之後我就和爺爺道別,讓爺爺和他女兒和房間,回去掃我的地了。

在六樓還有一個阿伯的女兒每天吃飯時間都會來為他爸爸吃飯和吃藥,她和我說: 「來這裡當志工就知道了吧,老人安養院就是這個樣子。」,接著有點不悅地說: 「每個月還要付兩萬多元 。」阿伯的女兒每餐都來餵阿伯,但心情是多麼的複雜阿!

這些日子我不曉得到底服務了些什麼?學習了些什麼?在其中所經歷的卻會陪著我過我的人生,感謝主。

我們在當時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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