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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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成式人工智慧

我們對於機器的功能及發展潛力研究得越來越深,同時對於人類所具有的神奇的精神潛力卻瞭解得越來越少。Σοφοκλῆς 筆下的 Ἀντιγόνη 說過:「世上有無數神奇的東西,但沒有一種比人更神奇。」這話現在已沒有什麼人相信了。一個能生成文字和圖像的人工智慧看起來比人類神奇得多。在某種意義上,我們認為自己發明和創造的東西比上帝創造的人更了不起。

讓我們思考關於人的意識和潛力的問題。人不僅具有語言和思維的能力,還可能具有更深刻、更內在、更成熟的能力,比如愛和藝術的表現力。這些東西都是潛在的,等待著我們自己去開發和喚醒人類在通常情況下被掩蓋和受到壓抑的力量。當然,我們的大部分活動都是對某種刺激或某種情景做出反應。這些刺激和情景是我們熟悉的,一有適當的信號發出,就會激起特定的反應。Павлов 實驗室裡的狗學會了將食物與鈴聲聯繫在一起,只要一聽到鈴聲就會流口水。當它跑向食物時,它是非常「積極」的,但這種積極不過是對某一刺激的反射。在這裡,狗的功能與機器相同。行為主義是這樣認為的:人是一個被動的生物,給他某種刺激,他就會做出某種反應,就象在用老鼠、猴子和貓所做的試驗中看到的一樣。行為主義確信,人類的一切行為都是根據獎懲原則進行的。獎勵和懲罰都是有力的刺激,人類對於它們做出的反應與任何動物可能做出的完全一致,就是去做那些可能得到獎勵的、避免做那些可能受到懲罰的事情。他不一定真的要為某些事受懲罰,僅僅受到被懲罰的威脅就足夠了。

如果人只能單純地做出反應或身不由己的行動,仔細觀察一下,你會發現他們做出的反應永遠是相同的,從來不會改變方向。一切都像是預先計畫好的,都不會出乎意料,沒有任何個人的特徵、任何思維的活力可言。行為主義將人基本上做為機械看待,因而對人的估價也基本上符合機械的原理:某種刺激將引發某種反應。對這種現象所做的研究和發現,以及以這種現象為基礎所擬定的種種解決方案,就是行為主義者們所稱之為的科學。是的,這可能是一種科學,但不是關於人的科學,因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決不會毫不走樣的重複他前一次的行為。在每一時刻他都是不同的,也許不會完全不同,但至少不會完全相同。Ἡράκλειτος 對此有著同樣的看法,他說:「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因為河水是在不斷地流著。因此,行為主義的學說可能是一門科學,但不是關於人的科學,它更像是一門由異化了的研究者使用異化了的方法、以異化了的人為物件的科學。它或許能夠照亮人類本性的某些領域,但卻沒有觸及最有生命力的那一部分,沒有說明人之何以成為人。

西方電子公司委派 Elton Mayo 去該公司設在芝加哥的霍索恩分廠,試圖找到一種使那裡的非技術工人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方法。這些工人的任務是繞製電磁鐵使用的線圈,是一種極為單調的、既不需要技巧、也不需要用心的工作。Mayo 認為,也許在上午和下午各拿出十分鐘讓工人們休息一下喝杯咖啡,會對工作有所幫助。Mayo 向工人們解釋了自己的試驗計畫,然後首先在下午實行工間休息。產量立刻上升了,所有的人都為這個方法能起作用感到高興。Mayo 進一步在上午實行工間休息,產量又一次上升。勞動條件的改善使產量不斷上升,看來 Mayo 的理論已被實證了。

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個試驗可以到此為止,然後向西方電子公司建議:為了提高產量,每天犧牲二十分鐘工作時間是可以的。但是 Mayo 可不是個一般的人,他想知道如果將這些改善取消會出現什麼結果。他取消了下午工間休息,產量依然上升!再取消了上午的工間休息,產量還是上升!這麼一來,別人可能會聳聳肩膀,認為實驗結果無效。但同樣的事實卻使 Mayo 心頭一亮:這些工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感到了興趣。繞線圈的工作依然乏味如前,但 Mayo 向工人們公開了自己的計畫,並請他們一同參加。他們認為自己參與了一個重要的試驗,他們不僅是為資方效力,還為整個勞工群體做出貢獻。Mayo 認為:正是這種新鮮感和參與感,而不是兩次工間休息和咖啡在起作用。這個試驗產生了一個有趣的論點:人們在工作中傾注的興趣比休息、提高工資和其他工作條件的改善更有助於生產率的提高。當西方電子公司的工人們對工作沒有興趣的時候,他們一直是消極的。但是當他們參與了一次試驗,感到自己正在有所貢獻時,他們馬上變得積極,對自己的工作抱有全新的態度。

再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設想一個到處拍照的旅遊者,他到了某個地方,看到了一座山、一個湖、一座古堡、或是一個藝術展覽會,但他並不能專心去看眼前的東西,因為他心裡一直在想著如何照相。對於他來說,唯一重要的是用手機或相機把這些景物記錄下來,以便能夠佔有它,而並不是真實的景物本身,他把觀光和照相搞顛倒了。有相片在手,就可以向朋友們炫耀自己的成就,或在十年之後藉此回憶自己當時身在何處。不過在這兩種情形中,都把做為人工產物的照片與它得以成立的景物本末倒置了。很多旅遊者根本無心觀賞,只知道按快門。一個好的攝影者總是首先試圖以自身去感受景物,然後再用相機來獲取它。有些人特意不將自己最喜愛的景色拍攝下來,恐怕照片會破壞他們的美好記憶。照片所記錄的必然十分有限,而單靠回憶你會感到,昔日所見的美好的景色在腦海中獲得了新生。那種感覺再度出現,在你的頭腦中歷歷如繪。它不是一種圖解式的記憶,而是一種再創造。

想像一下自己接受邀請去參加一個聚會。你早已知道別人會說些什麼,也明白自己將怎樣回答。每個人將如何行事都是明確和預知的,就像身處在一個機器的世界裡。儘管如此,你還是去了,也許還會給人一種活躍的印象;你和其他人一樣,這兒聊一會,那兒說幾句,有時甚至還會激動一下。但當你回到家時,你覺得累極了,每一根骨頭都酸痛。你的交談完全是被動的,沒有任何新的東西,像那些社群網站定期出現的月經文一樣。

目前在我們的文化中存在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人們不完全承認、或者應該說不完全察覺厭倦是一種多麼嚴重的苦難。如果一個人與世隔絕,除非他能憑藉自身的能力去參與一項積極的活動,去創造、去運用自己的智力,否則他就會感覺到厭倦。這是一種負擔,一種障礙,一種他自己無法解釋的使人癱瘓的力量,是一種最殘酷的拆磨。這是一個很新穎的現象,但流傳得很快。一個受到自己厭倦的擺佈而無力掙脫的人會有嚴重的壓抑感。您現在可能要問:為什麼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厭倦是一種多麼嚴重的病症,以及厭倦給人們帶來多麼大的痛苦?我想答案十分簡單:今天的人們能生產出許多東西,可以用這些東西來對付厭倦。你可以喝酒、上夜店、看網紅直播、追劇、出國玩、或者沉溺於性愛,以此來暫時驅散厭倦,就像把垃圾暫時掃到地毯下面一樣。我們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努力使自己對厭倦渾然不覺。但有時候看了一個低劣的影集或是諸如此類的事,那種難受的感覺又會占上風。有時你會意識到,自已為了尋開心所做的一切都是些無聊的事。你不是在運用時間,而是去殺死時間。這時,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就會向你襲來。

許多科學家持有一種十分流行的觀點,人類是根據生理需要而運轉的有機體。人會有饑渴感、需要睡眠、需要性生活等等。這些生理需要必須得到滿足,否則就會產生精神的疾病和肉體的死亡。而需求一旦滿足,則會一切正常。然而,即使所有的生理需要都得到滿足,一個人仍舊可能不滿足,不能求得內心的平靜,甚至在心理上十分不健康。

有人做過一些使人失去一切刺激的有趣實驗。這些人被置於一個完全與世隔絕的狹小空間中。溫度和光照都是恆定的,食物從一個小洞中送進來。幾天以後,被關的人開始出現嚴重的病態傾向。雖然生理需要得到滿足,但這種消極的狀態是一種心理上致病的因素,使人瘋狂。

還有一種試驗是使人不能做夢。人在做夢時會伴有眼球的快速活動,而試驗者一發現試驗物件的這種活動,就立即將他喚醒。接受這類試驗的人也會很快出現病態。這說明做夢也是一種心理需要。即使在睡覺時,我們的神經仍在活動,如果這種活動被剝奪,人就會失常。

Harry Harlow 在他的實驗中,讓猴子去拆除一個複雜結構上的零件。Harlow 不給它們任何獎勵,也不以懲罰相威脅,卻發現這些猴子一連十小時饒富趣味地做這項工作。這表明了動物也可以根據興趣而不是獎懲原則來行動。

人類在三萬年以前就已開始進行藝術活動。今天的人往往貶低這些作品,認為那不過是用來達到某種巫術或魔法目的的東西。但是想一想我們在那些洞窟裡看到的是多麼精美和優雅的壁畫!當然它們可能被用來記錄狩獵的成績,但難道這種實際的用途能用來解釋它們的美嗎?我們今天仍然在欣賞那些精美的壁畫和陶罐、花瓶上的裝飾花紋。如果只為了巫術和記數的目的,完全用不著製造如此精美的藝術品。這說明當時的人除了將其作為工具和器皿的實用考慮外,還另有興趣:他們想通過創造得到積極的生活,想發揮自己的潛能。

人們樂於從事某種活動、可能並不是完全出於對物的需求,而是因為這種運用自身能力來造出某些東西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愉快的經歷。在舊有的教育體系中,可以根據獎懲原則來訓練孩子,但無法運用同樣的原則來教育他們。很多人對這種說法進行了檢測和研究,結果表明:當學習過程本身能夠給人以一種內在的滿足感時,學習的成績就會變好。

我們稱之為人的生物在出現後大約三萬年中,都生活在絕對的艱苦和持久的短缺之中。他們靠狩獵和採集為生,還不知如何耕種。後來出現了新石器時期,這一偉大的進化大約發生在一萬年以前。人開始生產、製造物品。他不再依賴偶然拾到的東西和狩獵而生活,而是開始成為農夫和牧人。他開始生產出多於需要的東西,開始運用自己的遠見、智慧和技能來滿足自己的需要。

第一批農夫和他們使用的簡單的犁今天在我們看來十分原始,但他們是不再完全依賴大自然喜怒無常的第一批人。他們開始運用頭腦、想像力和自身的能力去影響世界、去為自己創造一個更舒適的環境。他們開始著眼於未來,並且第一次達到了一個相對富裕的狀態。他們很快將農業和畜牧業的原始方法拋在後面,開始發展文化,建立城市。早期的貧困和短缺已被克服,但新的富足又十分有限,無法使人人有份。支配社會的少數人把最好的東西歸為己有,多數人只能得到剩下的部分。雖然過於簡單,我們仍舊可以說,相對富裕(或相對貧困)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當今社會的規律。

相對富裕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人們可以藉此發展文化,是建築房屋、組織國家、資助哲學家等等活動的物質基礎。但另一方面,相對貧困的結果卻是一小部分人不得不去剝削一大部分人。若非如此,經濟無法發展,戰爭無法進行。戰爭出現於新石器時代的開始,一旦有了值得從別人那裡拿走的東西,一旦人們建立了群體的生活,戰爭就成了一種制度。我們經常把自己參加戰爭的原因複雜化,例如「我們受到了威脅」等理由來說明戰爭的正義。其實,戰爭的真正動機是顯而易見的。

伴隨著新石器時代而產生的相對富足,一方面有利於文化的發展,另一方面帶來了戰爭和人之間的相互剝削。從那個時代起,人類就多多少少有點像生活在動物園中。有些動物學家觀察了動物園中的狒狒,發現它們非常具有侵略性。一開始他們認為狒狒的秉性如此,但後來另一些科學家通過對野生狒狒的觀察所做的結論卻並不如是。身陷囹圄、失去自由和厭倦會使在自然環境中並不存在的侵略性發展起來。

人和動物在失去自由的情況下都會出現異常表現。但是工業革命給人類的處境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這一變化可以回溯到文藝復興時期,而在我們的世紀達到了頂點:一夜之間,機器的力量取代了由動物和人類提供的自然力量。一個新的希望由此而生:如果能將這一偉大的力量納入正確的軌道,則最終多數人都可以分享富裕的果實。

接踵而來的多次革命,機器不僅取代人的體力,還要取代人的思想。控制論的急速發展使生產能力成倍提高,我們可以由此預言:如果不發生大量毀滅人類的戰爭和瘟疫,新的生產方法將會造成人人有份的絕對的富足。人類生活可能會受到生產過剩的干擾,但卻永遠擺脫了貧困、饑餓和暴力的威脅。

現代社會不僅造出了物,也造出了對物的需求。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人對於物的需求永不滿足,總是在追求吃得更好、喝得更好和更舒適的住宅。但是如果仔細觀察一下周圍,你會發覺廣告對於需求起著越來越大的作用。這種需求已經不是出於人本身,而是出於人以外的原因。當廣告對一種過剩產品大肆宣揚時,一個本來過得不錯的人也會覺得自己過於寒酸。在我們現存的制度中,創造利潤是生存的條件,因此工業體系將毫不猶豫地去創造需求,然後再來滿足這些創造出來的需求。目前的經濟制度立足於最大量的產出和最大量的消費,而十九世紀時經濟還是立足於盡可能的節省。我們的祖父輩認為購買自己無力償付的東西是一種罪惡,而在今天這種作法已成為一種美德。相反地,如果有誰只買自己需要的東西或是從不欠債,反而會被人認為不正常。這種風氣將會把我們引向何處?無節制的消費將會造就出一種以商品做為宗教信仰的人。他對於天堂的解釋大概就是一個巨大的、應有盡有的百貨商城,並且他有足夠的錢去買下不僅是他想要的,還要比他的鄰居稍多一些的東西。人對自己價值的理解就在於佔有的多少,而他如果想成為最好的,就不得不成為佔有最多的。這種惡性循環產生消極、嫉妒、貪心;最終導致人內心的虛弱和自卑。人對於自己的價值判斷是基於自己有什麼,而不是自己是什麼。

在現代世界,我們經歷了傳統價值的解體。而這一解體,這一危機,在某些程度上與富足的問題有關。一個人被剝奪得越多,就越需要多一些服從,以使他不會與那強加給他的剝奪相抗爭。別人告訴他:他被迫服從剝奪是有意義的、無可避免的,是上帝或是國家或是法律或是別的什麼人要求他的。如果沒有絕對的服從,人們可能感到不再願意繼續被剝奪,那麼,對於以剝奪和服從為必不可少的因素所構成的任何社會來說,當然都是極其危險的。但是,當富足在不斷增長時,必須接受剝奪和服從的信念就可能失去力量:我們有了想要的一切,為什麼還要服從那個權威的命令?這就是當今社會發生危機的原因之一。

在權力主義的倫理中不服從是唯一的原罪,而服從則是唯一的美德。亞當和夏娃所做的事情本身並不壞,相反,正是由於他們吃了善惡樹的果實,才使人類的發展成為可能。但他們犯了不服從的罪,不服從也就成了原罪。

許多人逐漸得出一個結論:我們的社會是軟弱無能的。這個社會自己證明了,它無法阻止兩次世界大戰和許多較小規模戰爭的爆發,它不僅允許而且實際上在促進人類的自我毀滅。人類在歷史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面臨著如此巨大的毀滅自己的潛力。這種可怕的無能是任何完美的科學技術也無法掩飾的。

如果一個社會富足到了能使人登上月球,卻無法面對和減少人類湮滅的危險,那麼,不論人們是否願意,這個社會必然是無能的。對於威脅所有生命的環境惡化,這個社會也是無能的。飢餓和疾病在世界上所有的非工業化國家肆虐,而我們的回答只是幾篇空洞演講和故作姿態。我們奢侈如前,對其後果視而不見。其實即使在西方世界裡,享有富足的也只是一部分人。在美國,約有百分之四十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林肯時代的社會分野在於自由人和奴隸,而今天在於過剩的富足和貧困。我們必須看到,雖然富足的社會將繼續統治世界,但是它已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傳統和全新力量的挑戰。

如果進行民調,多數人仍然會說自己信仰上帝或神明。宣稱自己有信仰的人也會比自稱是無神論者的人多得多。儘管如此,宗教的式微仍是顯而易見的。

宗教具有雙重功能。宗教的教義不僅向我們解釋了自然世界的形成,也給我們規定了道德倫理的規範,這兩種功能其實互不相干,因為如何解釋自然界和遵循什麼樣的道德準則和價值觀念完全是兩碼事。不過,這裡所說的是現在的情形,宗教的兩個功能最初還是互有聯繫的。

上帝單槍匹馬地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力量創造了世界。這在過去曾是一個相當巧妙的、令人信服的假設。即使你是一個堅定的達爾文主義者,相信世界和人類的發展是自然選擇和進化的結果,你仍然會感到接受造物主的假設比接受複雜的進化論省力得多。達爾文主義對自然界的解釋富於邏輯和雄辯,但是與我們的頭腦所習慣了的東西相去太遠。

即使是在最原始的階段,人類也總有一種對於世界本身和它的產生進行描述的需要。

以上所說是對宗教的第一種功能所做的一點註腳。在達爾文出現以前,一切都相安無事。但自從我們從這位科學家那裡學會了用進化論來解釋世界,對於上帝的概念就顯得可有可無了,達爾文以後的科學家不再把創世看得那麼神奇了。在進化論面前,「上帝」退居為一種流行的神話,關於創世和造人的故事可以是一種傳說、一首詩、一種清晰地表達了某件事情的象徵,但再也不是科學的事實了。

宗教一旦喪失了解釋自然界的說服力,就等於失去了一條腿。剩下使它能夠站立的另一條腿就是對於道德的宣揚,「愛你的鄰居」、「愛陌生的人」、「愛你的敵人」、「賣掉你所有的東西,把賣得的錢給窮人」諸如此類。如果一個人真的遵循這些教誨,在現代社會中他如何能夠成功?這樣的人是白癡,他只會被遠遠拋在後面。我們宣揚宗教的道德教義,讚賞利他主義,但是,「必須取得成功」的壓力,不允許我們去實行這些教義。

在現代資本主義社會中占統治地位的「倫理」使宗教喪失了另一條腿,它不再能夠充當一個向人們宣講價值觀念的角色了。但是,看來人們不願意也不能夠完全脫離宗教。人不同於一般的動物,不能只靠麵包活著,他需要夢想、需要信念,以便使他的生活增添樂趣。現代的人對偶像崇拜已經不再感到興趣,但現代確實出現了一門新的宗教,即「技術的宗教」。

這門宗教有兩個主要的內容,其一是對於滿足無休無止的需要的夢想。人就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巨嬰,使我們變得懶惰和消極,技術使人們樂於茶來伸手, 飯來張口。

另一個內容要複雜得多。從文藝復興時代起,人們就在竭盡全力去思索和探求自然的秘密,竭盡全力去控制自然。一種願望深深植根於人的頭腦並成為他的動力:不再僅僅做自然的旁觀者,而要做一個世界的創造者。很難十分準確地表述這種願望,但可以說:是人類自己想成為上帝,想做一切上帝能做的事情,當第一個太空人登上月球的時候,我們目睹那神奇而又壯觀的場面,不是有點像某種異教的崇拜儀式嗎?那個時刻標誌著人類衝破了自身的界限而成為上帝。在人們親眼看到自己戰勝了地心引力而開始走向無限的時候,已經無暇顧及宗教的禁忌了。

你們可能認為我有些誇大事實,其實我只是想引起你們對這一趨向的注意。有比登月引起了更熱烈反應的科學事件嗎?好像沒有。實際上有更加神奇的科學成果,但人們往往無動於衷。我們看到一種新的偶像崇拜正在興起,技術或人自己成為新的上帝,太空人成了高級教士。當然,沒有人承認這點,因為我們畢竟還是傳統宗教的信徒,需要為我們所做的事情找一些掩飾。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新的宗教裡面也還有一些複雜的、相互關聯的動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種新的宗教並不宣揚任何道德準則,唯一的準則就是去做技術上可行的事,技術能力本身成了道德準則,成了道德的源泉。

Достое́вский 說過:如果上帝死了,人們就可以為所欲為。他認為已有的道德全都基於對上帝的信仰,但如果人們不再信仰上帝,如果上帝不再是指導他們思想和行動的實體,他們是否有可能不變成完全喪失道德的人?是否有可能再去尋求另外一種道德準則?如果悲觀一些,答案就是否定的。在 1914 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時,交戰各國共同遵守兩條國際公認的規定,一是不得殺害平民,二是禁止折磨和虐待行為。而今天,任何戰爭中都會有平民被殺害,因為交戰各方已經不再接受任何對於使用武力的限制。而且,技術本身也不允許進行任何區分,我們使用無人機來殺人,分不出平民還是軍人。我們根本看不見對手,也就用不著去同情和憐憫,而折磨和虐待在今天已成為家常便飯,人人否認這一點,但是人人都知道它是如何的普遍。

人如果總是被告知:你們必須服從,必須只顧自己的利益,必須去殺人,同情心會毀了你們,等等,那麼就會在道德的表面下產生不道德。這種聲音聽得多了,他們就不再能夠聽到發自內心的人性的聲音,他們就真的會覺得,一旦上帝死了,人人都可以為所欲為。

在富足的、高技術的社會中,若要使生活保持健康和活力,還必須十分注重所謂業餘時間。我們通常在懶惰中度過閒暇。打開社群網站,整個世界社會呈現眼前;坐在方向盤後,數百馬力的引擎使我們風馳電掣,這些都會使我們覺得自己神力無邊。然而,我們必須瞭解人真正的需要,只有這樣,才可能有真正的「閒暇」和「自由」的時間。

在許多體面的葬禮上,死者的功績被人一一歷數,但這並不能使我們逃避一個冷酷的問題:我們曾經活過嗎?我們現在活著嗎?我們是按照自己的方式,還是按照別人給我們規定的方式生活?

很多地方的人都做著美國夢,認為有朝一日他們有了美國人所有的一切,幸福的日子就來了。但美國人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清楚,這些現代化的舒適條件確實使他們變得消極、易於操縱和沒有人情味。

Павлов 有另一個為人熟知的試驗:一隻狗經過訓練後對圓形產生得到食物的反射,而對橢圓形產生什麼也得不到的反射。Павлов 將那個橢圓形一點一點地弄圓,直到非常接近圓形,使狗難於分辨它。在這種相互衝突的條件下,這只狗很快顯示出了典型的精神分裂症狀,變得迷亂和焦躁不安。

如果人去追求相互衝突的目標,也會患上心理上的疾病,我們必須絕對誠實地回答自己:什麼是我們正在追求的衝突的目標?為什麼它是不可調和的?衝突的結果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損害?這些問題無法用巧妙的言辭回答。每一個人都必須循著這樣一條思路:「你是誰?你的生命短暫,你到底需要什麼?」如果不去努力擺脫那無異於貧困和悲慘的過剩富足,我們就會摧毀那本來可以繁花似錦的豐富的內心世界。

以上是以人工智慧生成文本改寫的一篇經典文章,然而若要說這樣的技術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啟示,我可能會說人們對生成式人工智慧的驚嘆實實在在的顯示了一般人在現代社會生活中的精神極度貧乏。當內容可以像產品一樣大量生產時,人的精神或許就會像傳統手工藝品一樣,成為人類無用價值僅存的一點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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