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國輝
譚國輝

藍天白雲黃太陽 http://www.kohwaiyoung.com

法兰克福在哪里 03

刚开始那几年,我们没什么知名度。而一场国际书展的参展摊位少说也有几百个,怎么突围呢?


我的两寸视力很微弱,但我的意志无比强大。


只要客人走进来,我就出尽法宝留住他们,制造一种“人山人海”的氛围。其实大多数人只是坐下歇歇脚吃吃小吃糖果喝喝酒,或拿个纪念品,反正我们椅子多,有些人甚至只是把东西寄放在这里,我来者不拒,打开双手欢迎,往往生意没做成,倒是交到不少朋友。而当摊位里越多人,外面的人就越好奇,越好奇,围观的人就越多,围观的人越多,又会吸引更多人走进来——总之,鸡生蛋,蛋又生鸡,放诸世界都是真理啊!


然而,看的人多,买的人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的鹰嘴豆(kacang putih)和美酒很快会血本无归。我必须主动出击,让外国大老板知道这家来自马来西亚的小小出版社。但大老板的档期很满,我们这些小人物要接近他们难如登天,遑论约谈。于是,每天开档前,我先去他们的摊位闲晃,等他们注意我,不然就“跟踪”他们,假扮巧遇,还经常买礼物送他们秘书,为的是博取一个展示作品的机会。


我所有的费尽心思,最后在一次派对上无意的“以歌会友”,而有了振奋人心的突破。


在国际书展,派对是非官方的重点活动,通常由大书商举办,业界很多人会受邀,因此也成为建立人脉的最佳场所。1998年,第四次到意大利参展时,我们终于受邀参加派对。


派对在一个很大的地下室进行,主人家请来意大利歌手唱歌。中场休息时,我一时技痒跑上舞台,抄起吉他,弹唱了一曲《Garden Party》,阿杨则在我背后扭动身体算是伴舞。《Garden Party》是70年代很流行的一首歌。在场的大老板多是中年人,每个至少大我十岁八岁,这首歌正合他们胃口。


《Garden Party》为我的事业带来很大的转捩点,所以不得不说说这首歌的故事。创作人历奇尼尔森(Ricky Nelson)是60年代的青少年流行偶像,后来他转型唱摇滚歌、留起长发,人们却舍弃了他。一次,他登台唱出摇滚新作时,台下观众对他报以嘘声,促使他后来写出这首歌,借着歌词告诉人们:You can't please everyone so you've got to please yourself(你无法取悦每个人,你只能做好自己)。


我选唱这首歌,一来是我会的歌太少,二来是这首歌在我少年低潮期给我很大的启发,安慰过充满困惑的我。学院时期,除了约翰-连侬,像历奇尼尔森、巴布狄伦(Bob Dylan)这类自由不羁的摇滚歌手都是我的精神领袖。我把自己当作东方嬉皮士,戴和平标志项链、听巴布狄伦的《Blowin’ in the wind》。记得去莫斯科那次,我愕然发现当地电视一直在播巴布狄伦的《Donna Donna》,只不过改了苏联歌词,唱的人用共产的语气和表情,唱得澎湃激昂。即使在不喜欢巴布狄伦的苏联,他的歌还是征服了他的敌人。


想不到,走出学院以后,这些摇滚歌手竟还影响着我的人生。历奇尼尔森用来纪念他一次不愉快登台经历的歌,在事隔二十四年后,让我在意大利某个地下室的舞台上,赢来了全场欢呼。那一晚,我一曲成名。


我不清楚历奇尼尔森会作何感想,在场的大老板却个个很高兴,纷纷对我竖起拇指。为了明年还能参加派对,我顺水推舟地说:“明年我一定给大家带来更大的惊喜!”第二年,他们果然发了邀请函来。


这次我的寄舱行李中,多了很多派对道具。那晚,在同一个地下室,我和阿杨戴上派对面具、帽子,吹着哨子进场。在全场的注目礼中,我们又吹派对吹龙,又拉花炮,场面立刻沸腾起来!那次,我带着这些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老板跳了舞、唱了歌、说了笑话,所有人被我逗得乐不可支。


一般亚洲人参加派对,多半与另一班亚洲人躲在一角,既不唱歌更不跳舞。我的热情奔放叫他们刮目相看。他们记住了这个东方面孔。说穿了,欧洲人也没多难应付。任由他们白天如何运筹帷幄,一到夜晚就要疯狂玩乐。他们公私分明,他休息时你千万别去谈公事。玩乐本来是我的专长,更何况我觉得卖童书的,应该要像孩子那样,不必把自己装得死气沉沉的。


那一晚,“The funny man from the East(东方谐星)” 诞生了——那是他们给我取的外号。


我多年后才知道,那年的派对,由于气氛太热烈众人情绪太高昂,摔破不少餐厅的杯盘碗碟和玻璃镜,主人家事后赔了几千元美金,还是很高兴。此时,我已是书展派对的红人,我精心策划每一次的娱乐节目,我积极地拿着名片到处派,渐渐打进了他们的圈子。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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