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生存处境观察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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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工业时代齑粉

反对“早移”论,究竟是要反对什么?

近一个月来多次与友人谈论到关于“早移”的问题,因为忙于准备考试,每次时间都不多,没能充分展开来谈。现在考试结束,可以再补充一些了。

首先必须指出,无论从什么样的方面对“早移”进行解读、使用都不能否定或消解“早移”议题的个人化属性。进而言之,我反对的“早移”是反对以个人化的解决方案替代对这个国家来说整体性的解决方案。(而且如之前谈到过的,这样的个人化方案也是很不具有可普遍化的“个人”方案)。

不知道各位是否有这样的感觉,近一两年来,“泛自由派”圈子中,关于整体化方案的谈论越来越少——例如,很多年前还有不少诸如公民社会、围观、倒逼等提法。现下,似乎这些语词与它的提倡者一起,在网络空间销声匿迹了。其中固然有大的环境急剧收紧,形势愈发艰难等因素,但变革的力量期待自己总能势如破竹,而对方每每江河日下,毕其功于一役,只因为“我们”符合了某种历史大势,且不说这样的线性史观是不是“未经审查”的,仅从历史实践上说,一路顺风顺水也并不是大概率的事件。因此,该反思的是之前对于他们韧性估计的不足,以及有些过于“轻松”的廉价改变的想法。

再者,在我看来,个人化议题或解决方案反复挤占“泛自由派”的舆论空间并不是合适的,正如选购某支股票,投资某处房产等不应反复拿到这样的公共空间来讨论。说得刻薄一点,不过一种出于利己主义的,并无什么公共关怀的解决路径——我“早移”后,哪管这“索多玛”洪水滔天。【这里有必要留一个问题,在这个全球化时代,“索多玛”真要是洪水滔天了,你们“早移”后的日子真会好过么?】【当然…他们可以回答,至少比留在这“索多玛”好些……】

这样的利己主义或许能帮助一些有一定经济背景,且愿意付出不少精力财力仅在某个工具性手段上的人,达到他们的目标,然而,若要计算社会层面的后果,每个个体的理性计算到最后构成的却是总体上十分不理性的抉择。站在自由主义的立场上,诚然很难去厚非“理性自私”的个人选项,“理性人假设”也是经济学领域一个十分重要的理论基础。的确,满足理性自私这个必要条件是能够在市场经济领域建立一个良性的商业秩序来。但我这里要谈到的是推动实现政治社会变革的领域。所谓“保障最低的权利的制度需要持有最高的社会关怀的人去建立。”如果大家都秉持理性自私的态度,那么,除了很少的一些人外,等待着各位的将会是分别被割韭菜的命运。还好,最近不少人关切的、声援的乃至纪念的诸位义士,显然并非是“理性自私”的价值实践者。

另外,各种对时局不满、牢骚的潜在危险分子纷纷谈论、实践“早移”的状况,极可能是他们乐意看到的。从政治效果上讲,不安定分子自我消除了总是试图怼高墙的危险性,可能各种喝茶约谈恐吓都不一定能达到这么好的效果呢。记得曾经看到的一个网友讲述自己被喝茶的经历——对方告诉他,既然你对这片土地有如此多的不满,那你应当多花心思做移民打算而不是成天在网络上给我们增添麻烦。

最后补充一点,我个人是很支持那些面临着迫近的失去人生自由风险的人们尽速移民的,在此般境地下,避险的需要无疑具有更高的优先性。无论如何,人道关怀都需要时时作为“心中的律令”的,因此,我很不赞成制造一种超限度牺牲的道德压力,无论这样的东西在此时此刻有没有可能真实存在。

下面附上之前在某群谈论“早移”问题的两篇文章:

一、关于超越“早移”本身的价值追问

成天念叨如何跑路,“早发早移”的人,有必要向自己追问一下关于意义的问题。费尽心思和精力,最终也只是去过一种习惯就好的生活,充其量就安安稳稳一辈子罢了。人都是要死的,不要总觉得那些已经死掉的和将要死掉的都是NPC。另外我觉得,要有勇气把自己的生命融入到时代的搏动中去嘛。

对于“早移”党,除开了解到的时政信息,对未来做出的预判以外,与那些成天鼓吹奋斗、努力走好人间正道、提升社会地位、甚至立志要当“人上人”…的人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呢?在我看来,澄清掉种种信息迷雾以后,他们很可能并不存在根本性的分歧。

缺乏超越性根据的人生价值设定,对于一些人来说,只会连续的获得一些关于无聊的体验的。这样的体验当然因人而异。但是,在这之前就好好思索下自己究竟是哪一种人,就很有必要了。“移民,然后在国外安顿过日子”只能是作为一个非常基础的追求,问题是在这以后呢?然而现实的荒谬性可能在于,“完成移民、把日子过好”的追求还不一定能达成。另外,为了这个基础性追求所费的心思和精力的烦忙过程无疑是提供不了什么意义感的。就算实现了,能带来多少意义感也值得怀疑,如前所述,因人而异;也因自我说服的“适应”能力而异。

生活需要尽量让更多的时间既是手段又是目的。我并不认为关于超越性的问题,目前能找到什么终极的解决方案(如宗教、马克思的自由王国等等)。在此基础上,加缪的“随时随地的反抗”是我比较赞同的态度。

——“在荒谬的精神看来,世界既不是如此富有理性,也不是如此地无理性,它是毫无理由的。”

二、“早移”的和只能“口炮早移“的

有人可以说,即使移民也不妨碍在国外继续热心“站在鸡蛋一边”的事业,以及发展些超越于“好好过日子”的追求。但这里必须考虑一个统计意义上的概率问题,以及当真的去着手移民的究竟是哪些人。根据我有限的了解,曾经在公共空间中比较活跃自由派里面,除开一些受到因为受到很严厉的打压已经移居的以外,真正着手移民的比例很小。再进一步说,“早移论”的消费对象还得是有一些“底子”的群体。

这里我试图简略的勾勒下信奉“早移论”的群体的肖像。首先,经济基础在考虑这一议题时几乎很难排除在外。投资移民当然不用说,对于留学移民,经济基础以外的学历、外语掌握程度(即在移民前的受教育水平)也往往关涉家庭经济能力的折算。就算技术移民,也得核算这个“底子”所带来的吃苦成本和融入成本。对时局的了解程度和政治理论的知识多少在此并不重要,可能很多人也并不真关心这个,掌握些零碎的、皮毛的“危险将至”的只言片句就足够了。

不过今天我想关注的倒不是着手实施早移的人,而是“口炮早移党”,很可能也是“早移”在你圈成为一种“正确的时尚”的重要原因。移民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除经济因素外,还得涉及移民政策,在国内的亲属、人际关系的安排,语言难关,文化饮食等等的成本和问题。这注定让“早移”即使在拥护这一观念的群体中,也不可能成为一种普遍的选择。因此,早移问题上的“口炮党”就诞生了。

口炮早移党应该可以算是犬儒主义在当前“新形势”下的产物——每每这国有什么让人感到痛苦而又无能为力的坏事发生的时候,“早移”口炮的火力就会跟着密集起来了。但他们又没有或者不能切切实实的着手准备“早移”。“口炮早移”作为在公共话语空间失语症的一种替代性表达,或是给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事”“还能改变小环境”的一个错觉。

所以,何必对缓释痛苦这件事这么热情呢?即使留学(或即将留学)在外的人,因为工签、移民政策、就业门槛等因素,不少毕业后还得回国建设社会主义。最后,不要排斥成为螺丝钉和人肉电池的命运嘛!大家都总会在某个地方以某种形式成为螺丝钉和人肉电池的,或早或晚,或好或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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