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追我就不逃】#魯班的燭台(29)

　　經過一天的工作，晚上柳絳悅仍興致不減地逛街買東西。她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到公寓，一股腦地倒到主臥室的白色長毛地毯上，有鞋子也有衣服，還有她很少戴的帽子，而那帽子還很明顯的不像她的風格。

　　她從地毯上拉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有白色的修身襯衫、白色洋裝、白色短夾克，但表情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些無奈。

　　「這些都是我平常穿的衣服，怎麼又買了這麼多回來？」

　　把所有的白色系衣物放進衣櫃後，她又拎起一雙雙的高跟鞋、長靴，放進鞋櫃。這才終於鬆了口氣，看著地毯上剩下的黑色系衣服和鞋子，以及幾頂軍裝風的帽子。

　　她一件件地拿起來放在身前擺放比對，看著鏡子嘴裡不停地唸叨著，「不是這件。也不是這件。這件也不對。」

　　最後好不容易挑出一整套滿意的衣服，柳絳悅將頭髮綁成一束，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啊！我的頭髮……」柳絳悅沮喪地拉直前天才剛燙捲的頭髮。

　　沒事幹嘛去燙頭髮啊？都是臭小偷害的。柳絳悅懊惱地把一切的錯都推給葉思桐，都是她讓她這陣子這麼煩心，她才會突發奇想地去換新髮型，導致這個不完美的造型。

　　在與世隔絕的葉家老宅院裡頭，唯一與外界連結的是葉知秋的電腦。她開發了一個自動警示系統，專門用來監視網路新聞，第一級警示的關鍵字理所當然的是「怪盜Ｔ」。為了掌握外界的狀況，還有其他等級的警示，會自動將新聞存檔，而不在第一時間發出警示聲。

　　自從那天因為貪睡把警示聲關掉，以致於錯過怪盜Ｔ落海的消息之後，葉知秋再也不敢隨便切換成靜音。

　　她還記得那天醒來時看到電腦螢幕時，那種血液凝結的感覺。她從未有過這種一覺醒來時瞬間清醒的經驗，以往睡過一覺之後，總要過上半天，她才會完全清醒。當血液恢復流動，腦筋也開始運轉，她立刻按下警報鍵，整間屋子頓時警鈴大作。

　　當時在實驗室裡，專心做實驗的葉落塘被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得推倒了支架，摔破了一支五公升的圓底燒瓶、兩根滴定管、一支冷凝管，還有兩個錐形瓶。其中最讓他心痛的是那支圓底燒瓶，那樣大容量的燒瓶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可說是他的寶貝之一。

　　他無暇顧及收拾那片狼籍，三步併作兩步地跑上樓，一邊唸唸有辭，「那丫頭最好別是誤觸按鈕。」

　　踏進葉知秋的房間，即使是大白天的，仍然是漆黑一片，在葉落塘的印象中，自從他們的父親死後，這房間就再沒亮過。因為習慣了，他很快的就能憑著房內微弱的光線看清裡頭的狀況，並且意外地發現葉知秋竟然不在房內。

　　他正想破口大罵時，卻聽到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循聲繞到電腦桌後，看見的是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哭泣的葉知秋。還沒開口問葉知秋怎麼了，他便看到螢幕上的新聞畫面。短短兩百字的新聞，他來來回回看了十幾次，才肯接受事實。

　　畢竟是葉家唯一的男丁，葉落塘蹲下身，一手輕拍著葉知秋的背，另一手則拿著手機撥打葉思桐的電話。不管他撥了幾次，電話裡頭始終都是無情的提示音，無人回應。

　　儘管很不情願，但葉落塘還是撥了胡易的電話，在電話簿中用的名字是小雜種，那還是因為業務需要不得不才勉強存進去。

　　葉落塘皺著眉頭，又撥了好幾次，一樣是無人回應。

　　「這個雜種又死到哪去了？」

　　哭泣聲漸歇的葉知秋拉了拉葉落塘的衣袖，「姐姐說不可以罵小狐狸是雜種。」

　　「姐姐？她自己都生死不明了。」葉落塘沒好氣地說，「妳哭到一半還有空糾正我？快幫忙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姐在哪。」

　　葉知秋揉了揉眼睛，坐到電腦前面，十指飛快地敲打著鍵盤，臉頰上還掛著兩行淚痕。輸入完長串的指令之後，葉知秋又煩躁地連續按了好幾次輸入鍵。「不行。追蹤不到姐姐的手機。」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又重新輸入指令，但中間有一串數字換成了另一組。滿懷希望的表情再度變成希望落空的神情，她搖搖頭說，「連小狐狸的都追蹤不到了。」

　　「怎麼辦？」葉知秋抓著葉落塘的衣袖說，「姐姐會不會……？」

　　葉落塘強忍著鼻酸，聲音有些沙啞地說，「不會的，姐那麼厲害。她逃海一定只是為了擺脫警察的追緝，絕對不會像新聞裡說的那樣。」

　　「真的嗎？」葉知秋已經不是小孩了，即使她接觸的人不多，仍能分辨謊言和事實的差別。她沒有再去擦拭滾落眼眶的淚珠，只是靜靜地盯著螢幕上的文字。

　　Ｋ怪客……那個和葉思桐一同墜崖的人，那是什麼人呢？

　　「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

　　葉落塘走進葉知秋的房間，打斷了葉知秋的回憶。她慌張地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你嚇到我了。」

　　「作賊的人又不是妳，妳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知道那個消息是不是真的，我才很緊張的在等待啊。外面天黑了沒？」

　　「已經天黑了，好戲就要上場了。」葉落塘拍拍葉知秋的肩膀，「別緊張，我覺得那不可能是姐發出的預告信。」

　　他從背後拿出一盆爆米花，放到電腦旁，「吃爆米花吧。嚼點東西可以消除緊張。」

　　「你以為你在看電影啊？」葉知秋沒好氣地把那盆爆米花塞回葉落塘的懷裡，雙手重新放回鍵盤上不停地飛舞著。「等一下要是讓我看到誰敢假冒姐的名義去偷東西，我一定讓他好看。」

　　因為房間裡頭沒有別的椅子，葉落塘只好席地而坐，幸好身材高大，坐著也不覺得太過低矮，仰頭的角度不算太大。

　　「為什麼妳要這麼神秘？想知道是不是姐發出的預告信，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你以為我不想問嗎？」葉知秋一手仍在鍵盤上敲打，空出一隻手去撈爆米花，卻在不鏽鋼盆裡摸到另一隻手，纖細得不像葉落塘的手，而那隻手還反過來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輕吻了一下。她頓時大感不妙，身後傳來的聲音證實了她的預感。

　　「你們瞞著我在幹什麼？」冷冷的聲音響起。

　　葉落塘很沒有男子氣魄地大叫起來，嚇得葉知秋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姐！妳怎麼在這裡？」

　　就著不甚明亮的光線，葉落塘依稀看見葉思桐嘴角那輕佻的弧度。

　　葉思桐單手環著葉知秋的脖子，下巴低著葉知秋的頭頂，「我覺得很無聊，在家亂晃，聽到這裡有聲音，就進來看看你們在搞什麼。」

　　「無聊？」葉知秋倏地站起來，差點讓葉思桐來不及閃開。「就算無聊也不准出門。」

　　葉思桐晃了晃掛在脖子上的吊帶，裡頭還包著一隻手，臉色在螢幕光線的照映下顯得有些蒼白，「我現在成了獨臂俠，出門能做什麼？」

　　「誰讓妳受了傷還去海裡泡水，把傷口弄得嚴重發炎，沒有截肢都算妳好運了。回來後還不把身體弄乾再睡，妳知道幫妳換那個床墊，我花了多大的力氣嗎？」葉知秋毫不留情地指責著。

　　當他們得知葉思桐落海的消息，而感到絕望，她和葉落塘正想嚎啕大哭時，卻聽到隔壁房間傳來聲響。一時之間，他們差點以為葉思桐回來鬧鬼了，跑到隔壁一看，是渾身溼透的葉思桐趴在床上痛苦地呻吟著，身體甚至因為發燒而不住地抽搐著。

　　「我那是因為發炎導致發燒，頭暈得都站不住了，哪還有力氣弄乾身體換衣服？」葉思桐辯解。

　　葉知秋哼了一聲，繼續擺弄她的電腦，不再理會葉思桐那可憐兮兮的臉。

　　見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葉落塘打了個響指炒熱氣氛說，「看吧。我就說不會是姐發出的預告信。」

　　「什麼預告信？」葉思桐問。

　　這時，葉知秋的螢幕出現某棟建築的監視器畫面。

　　「這是哪裡？誰要偷東西？」葉思桐數了數人數，該在的人都在這裡。

　　「我也想知道是誰要偷東西。」既然已經瞞不住了，葉知秋無奈地打開另一個視窗，「上個禮拜歷史博物館收到這封預告信。」

　　葉思桐湊到電腦螢幕前面，身體壓得葉知秋不得不低下頭，歪著頭端詳著畫面上的預告信。「模仿得挺像的。」

　　「如果不是妳，還有誰能畫出這個圖？警方從沒公布過妳留下卡片，外面的人不可能知道這個圖。」葉落塘分析道。

　　葉思桐的臉色黯然，「還有一個人……」

　　葉落塘激動地站起來，「不要再提那個人了。」

　　聽到細微的吸鼻子的聲音被敲鍵盤的聲音遮掩著，葉思桐抱住葉知秋，輕撫著她的頭，同時又責怪地瞪了葉落塘一眼。「我說的不是那個人。」

　　準確來說，葉思桐應該說「還有兩個人」，她不否認她只是把話圓了起來。她一開始的確是沒想到那個人會來這招，但後來想想，如果她想逼她現身，這或許是唯一的方法。若真是如此，她似乎不該讓她失望才對。只是不知道這次她會不會又帶來一堆人等候她的大駕呢？

　　「那是誰？」葉落塘愣了一下。

　　葉知秋難得反應快速地一把拽住葉思桐的吊帶，「不准出去。」

　　她的話才剛說完，手上只剩下空盪盪的吊帶，轉頭望向房間的門口，只見有道人影快速閃過去。

　　「我說不准出去。妳要是敢出去，今天就不要回來了。」葉知秋氣急敗壞地說。

　　「沒問題。我明天再回來。」葉思桐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發現被葉思桐抓到語病，葉知秋氣得牙癢癢的，要不是葉思桐跑得快，她絕對會把她生吞活剝了。

　　「看吧。我就說不能讓她知道，不管那預告信是不是她發出去的，她都會去湊熱鬧。」葉知秋抓起葉落塘的手狠狠地咬下去。

　　葉落塘淒厲地叫了起來，一把甩掉葉知秋，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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