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劇指南 | 另一種喜劇方法- Black Books

我覺得喜劇是個高超的藝術。

喜劇企圖讓人笑，難的是笑比哭難預測，以前在小劇場的時候，悲劇是對演員的苦難，喜劇是對編劇的苦難，直到演出那一刻才知道你的梗湊不湊效，更別說時事梗，演出時間一拉長，如果第一場跟最後一場差了三個月，劇本改一半都不足以為奇，這也是為什麼我供奉一些經典劇目跟電影，譬如劇場劇本：絕不付帳、誰怕吳爾芙，和電影：周星馳全系列、伍迪艾倫全系列、金髮尤物等等，祈求沾染萬分之一的功力都好：怎麼能讓觀眾一直笑下去？

觀眾為什麼而笑?

觀眾為什麼而笑，坊間有三大偏方：優越理論(Superiority Theory)、不協調理論(Incogruity Theory)和調劑理論(Relief Theory)。先說，維基百科都有，不過百科全書的目的是讓你看不懂，所以我來簡單說明：

• 優越理論(Superiority Theory)：讓觀眾覺得劇裡的人好蠢，自己好棒棒，可以嘲笑劇中人，來突顯自己的讚。
• 不協調理論(Incogruity Theory)：打破觀眾的常識，或是把不搭嘎的事湊一塊，硬說他們有道理。
• 調劑理論(Relief Theory)：也就是說幽默是為了要排解壓力。

我覺得偏方終究是偏方，對寫喜劇一點幫助都沒有。

喜劇作為一種藝術形式

去年學弟說要自己寫一齣喜劇，問我能不能幫忙看，我第一反應是，你怎麼會找我這麼沒有幽默感的人？半推半就下，我邊給意見，邊找有用的素材，被我在圖書館找到了這本書：超棒喜劇這樣寫：好萊塢喜劇教父編劇技藝大解密，作者底子硬，劇場出身，涉略電影、影集、動畫、教學及顧問，我提這些身分不是要來添份量，而是說，嘿，他真的跟觀眾互動過他的方法，他的出發點我也非常贊同，喜劇是個藝術形式，不是只為了逗笑，能夠承載作家的藝術意志，所以Dario Fo能讓在<絕不付帳>(1974)中，讓觀眾笑破肚皮，又讓觀眾對通膨、政府失靈、社會混亂感同身受，一路笑了快半個世紀，又絲毫不減作者的政治意圖。雖然學弟最後放棄了自己寫劇本，但我們兩個都很喜歡這本書。

喜劇的另一種形式：人類愚行錄

<布魯克林的納善先生>裡的主角納善一直想寫一本人類愚行錄，如果他是劇作家，他會是Dylan Moran，製作出Black Books這齣影集，用各種方式消遣人以及他們的行為。Black Books的主角- Bernard是個憤世忌俗的書店老闆(對，就是Black Books的老闆)，他...跟我們想像的書店老闆有點不一樣，在店裡又菸又酒，累了就拿掃把趕客人出去，還會對裝模作樣的客人酸言酸語，Manny是書店的店小二，住在書店裡，Fran則是常客，至於三個人怎麼湊在一塊，我賣個關子，大家可以看第一季第一集啦！下段我例舉最愛的一集Fever(第二季第二集)，分享這影集說故事的精妙之處，跟何以成為喜劇教科書。沒有看過第一季的朋友，直接看這集無妨，Black Books是單元劇，影響不會太大。

這集有三個故事線，都是同一個出發點，天氣實在太熱了啦！

• 熱到Bernard想要一個summer girlfriend
• 熱到Manny一直到處講說溫度如果到88F的話會出事（大約31C）
• 熱到Fran說她整個禮拜沒睡好，因為她的套房一直變小

Black Books的故事邏輯很像在看一場演出的脫口秀，單口喜劇的故事會一個接著一個，很多時候聽起來只是圍繞在一個主題，沒有明確的關聯，連連接詞都放不進去，常常只是一個八拍的停頓，等到結局的時候，才豁然開朗，所有的句號一次給齊。這種說故事的方法，與超棒喜劇這樣寫：好萊塢喜劇教父編劇技藝大解密的出發點是兩端，<超>希望劇作家們意識到，喜劇是戲劇的一種，它從劇場習慣的演員方法出發，去分析角色，一般悲劇、劇情、英雄片的主角都有超乎常人的意志或能力，但喜劇的主角就是個正常人，有點天真、有點樂觀、有點笨、有點無能，卻能一路跌跌撞撞的破關斬將，發展到皆大歡喜的結局，而<Black Books>是對生活各種滔滔不絕的抽絲剝繭，一一細數人的愚蠢，即便到第三季影集結局，主角絲毫沒有長進，說得到了什麼，大概只有身旁那沒什麼用的朋友，沒有所謂的高潮迭起，我們像在看文筆極佳的瘋子寫日記，推進劇情的是單口喜劇的邏輯。

回到Fever這一集，三個故事線各種發散後，交纏在一個荒唐的句點，都是天氣，天氣太熱了啦！

• Bernard意識到自己是被熱氣逼到瘋狂追女仔
• Fran眼看房東跟朋友都在瘋
• 88F一到，Manny全裸在大街跳舞，路人說他得到Dave’s syndrome (我查了一下，是沒有這個病，不知道為什麼取叫Dave?)

當然，這單口喜劇的說故事方法，回頭看三大偏方，符合，能解釋人為什麼笑，回去看<超>這本書裡的一些技巧，符合，能印證英雄所見略同，不過為什麼人要寫下彼此的荒唐呢？可能就像我前同事很愛在限動Po家裡貓咪的醜照，大概是覺得人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