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ffr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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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眾的崛起,還是白癡的崛起──以托克維爾《民主在美國》淺論言論自由與「主權個人」

隨著大眾角色的崛起,「新階級」亦會誕生,這群人便是能夠為自我負責,為自我儲值的那群「主權個人」。無論是大眾的崛起還是白癡的崛起,Web3 時代的來臨,多的僅是「選擇的自由與自由選擇的權力」。

本文原刊於鏈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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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前言

托克維爾,身為沒落貴族卻心繫自由民主。與其說他對舊有貴族社會有所眷戀,不如說自由與平等所帶來的平庸確實喪失了某種需要時間積累的底蘊與素養。在《民主在美國》一書中,托克維爾除了細緻觀察「民主」這個制度如何在美國實施之外,亦對這樣的民主有所擔憂,平庸化、扁平化的問題再再的困擾著這位民主之父。

在過去筆者閱讀過的書籍中,不時會看到類似的「白人菁英」對大眾崛起引頸期盼,但同時又帶有「舊時代的陰影」,從自由主義之父約翰.彌爾的《論自由》再到文化層面班雅明的《機械複製時代》,筆者看到的是一個「個人」權力逐漸膨脹,同時又陷於平庸與「小確幸」的庸俗時代。

自法國大革命以來,「個人」的政治權力得以張揚;自工業時代以來,「個人」的生產力得以提高;自「機械複製時代」(乃至於現代的 AI 技術)以來,「個人」的創作力亦得以飛躍式的成長。換言之,主權個人的形塑必定已成一大勢頭,舊時代的光暈已逝,大眾與個人地位的成熟同時也會帶來一批「新貴族」的出現,那便是能夠好好把握自我的主權個人。

而本文則就主權個人之創作為論述焦點,同時以托克維爾《民主在美國》中討論出版自由章節為藍本,聚焦於網路時代的媒體與媒體識讀。

Tocqueville / Midjourney

二、托克維爾〈美國的出版自由〉

出版自由影響之範圍涵蓋了政治見解、習俗甚至法律,而本篇僅就政治層面深入討論。對托克維爾來說,其更在意出版自由存在的消極意義,也就是防弊的層面而非是其如何產生正面意義。

然而,自由與監管永遠是此類型議題的永恆難題,出版自由亦是如此。以國家的角度而言,若要禁止一個人的出版之言論自由,那麼其後果便是與全國的自由為敵。更進一步而言,倘若真的禁止了某一種言論或思想,最有可能的便是造成反效果,其他人可能因為對「被禁止」的言論而感到興趣,亦正如托克維爾所說「一個主義的權威,常常反因表現她的人數之少而增加。」[1]除以上原因需要保護出版自由之外,出版自由亦是一國公民安全與自由的保障,換言之,民權與出版自由兩者彼此互相關聯,互相涵攝。

報刊雜誌的影響力與社會環境息息相關,然而當時的法國與美國報刊的權力卻截然不同。前者的影響力相對較大,人們希冀能夠在報刊雜誌中辯論出某種得以恆常的社會制度,也就是說在法國的報刊上往往能夠看到對政府以及社會激進的輿論。但在美國情況卻不那麼「熱烈」,原因正在於美國之「自由的風氣」,美國人在報刊上寫作並不需要尋求激烈的政治論述,也因此相對較少的出現與政府或社會爭鋒相對的輿論。對聯邦政府而言,只要沒有過於嚴重的輿論出現便不會輕易的對言論進行限縮,因為「專制」在美國社會本身便是敏感的詞彙。在此,托克維爾亦強調了一個概念:自由與專制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中庸」,對美國而言,「專制」一詞猶如過街老鼠般受人排斥。

那麼美國的報刊為甚麼影響力較少呢?托克維爾認為原因有以下,筆者試圖透過三個「稀釋」去討論:

  1. 因為自由的概念不單單在出版這件事情上,換言之美國人之自由的行駛並不一定需要透過報刊,相對地還可以充斥在各個角落,報刊上的自由言論受到一定程度的「稀釋」
  2. 其二便是資本對媒體產業的影響,相較於歐洲報紙可能全部的版面都是嚴肅的政治論述,美國的報紙可以充斥著各種廣告與娛樂新聞,也正是說報刊上的言論品質也被「稀釋」。
  3. 其三,辦報的成本低廉,只要有錢與小眾讀者便得以辦報,而非像歐洲報業以一種中心化的形式,越集中越好的想法在美國是不復存在的,換言之整體出版業是去中心化的,被稀釋的。

這樣的現象亦會導致出版業言論深度上的匱乏以及扁平,甚至是粗鄙的,托克維爾更是認為美國從事出版業的人多半是地位低下且受教育程度低的人,而非像是法國那般崇尚雄辯,以嚴肅的態度討論國家大事。儘管如此,但美國的出版業依舊在其國內是影響巨大的,扮演著資訊快速流通的重要角色。

最後,出版自由對於大眾的影響更是在意識形態上形成某種根深蒂固的作用。托克維爾認為對某一「真理」的強烈信念僅在絕對的無知與絕對的全知中展現,中間則是懷疑(多數人在無知與懷疑中渡過餘生)。

對美國這樣的出版自由環境而言,資訊與知識的傳遞對於那群「無知」的讀者而言只會不斷地加深他們「所選」的資訊罷了,換言之,其對部分「真理」所攜帶的強烈信念也因此得以被建立起來。此外,只要這樣的信念被建立起來,人們便很難更改其所相信的事物,也會自然地忽略「懷疑」這件事。

報紙 / Midjourney

三、是大眾的崛起,還是白癡的崛起

托克維爾所提到的一些概念直到現今依舊是得以挪用,這也是其理論之所以得以貫徹古今的原因。在托克維爾看來,出版之所以需要被保障,言論之所以需要被保障正是出自於其對人類特性的敏銳觀察。在他看來,人類基本上可以分為三種:無知的人、正在懷疑的人、全知的人(神),而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處於前兩者,也就是無知的人與正在懷疑的人。

真理的存在亦會在無知的人與全知的人身上得以張揚,換句話講,對真理抱有強烈信念的人便是無知的人與全知的人。而媒體存在的作用則是傳播資訊,資訊則凝聚為信念,信念便投射一種「真理」。此外,托克維爾也提到了在「自由」的環境下,人們對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下「所選」的資訊會深信不疑,畢竟這是他的自由,他沒有理由不捍衛這樣的自由。

而另一群正在懷疑的人,筆者認為「人」的價值便在此展現,自由的核心概念也將在此得以展演。自由是需要負責的,自由是痛苦的,自由同樣也是憂慮的。當我們身處一個自由的環境中,便會需要對所有所做過的決定負責,負責的同時亦拋下了其他沒有選擇的決定,也就是說自由是不斷的割捨,不斷的決定。

媒體產業進入網路世代,資訊的爆炸與真假難辨的新聞,人們卻反過來希冀政府能夠幫助辨別真假,好不諷刺。這也正是托克維爾的擔心所在,他擔心隨著大眾地位的崛起,白癡與無知的人將變得越來越多,多數暴力與民粹主義也將在這樣的溫床下蔓延。

從眾 / Midjourney

四、做一個懷疑的人,體驗身而為「人」的價值

Web3 強調所謂的「主權個人」,主權個人其實可以理解為在科技的輔助下,個人掌握了過去不曾掌握過的權力與技能。舉例而言,過去的人們不可能「創作」,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大眾是無法創作藝術作品,但現在只需要打開鏡頭,打開手機,打開電腦,打開 Chat GPT,每個人都可以是畢卡索,都可以是梵谷,都可以是森山大道。

自過往的歷史,我們亦可以看到一條個人在政治權力上不斷擴張的路線,無論是自由主義、民主主義等,個人的政治權力亦不斷的膨脹,主權個人的政治意涵亦在此得以張揚。但倘若人們無法駕馭這樣的自由,那麼托克維爾的擔憂或許是有其意義的。

只要有一台電腦跟網路,人類的創造力便真的是超能力... / Midjourney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身為一個擁有如此多權力的人,你要如何行駛你的自由,行駛你的權力?這一點亦是過去班雅明等一眾文化評論者所擔憂的點。而筆者認為核心的問題終究還是「你」是否有那個意願去做一個持續懷疑的人?前文已經提過了,懷疑的人是痛苦的,是憂慮的,但這也是身為主權個人所必須要承擔的自由。嚷嚷著要自由,卻完全不了解自由為何物,更不去承擔自由的代價,那麼自由於你而言也是身外之物罷了。

在現在被稱為所謂 Web3 時代的賽博龐克世界中,資訊之豐富讓人嘆為觀止,但相對地資訊的淺碟與庸俗亦是一大問題。但反過來想,身為主權個人的讀者,是否曾經舉起身邊的「武器」去辨識,去辯讀網路上資訊的真假,去篩選網路上資訊的深度?科技很發達,導致資訊爆炸,但科技同樣也很發達,可以好好的管理資訊的來源與辨別真偽。

主權個人並非是被動的享受自由,而是主動的「反抗」,主動的對抗世界。對抗甚麼?對抗的結果又是甚麼?會有甚麼意義嗎?坦白說筆者也不知道,但不反抗,不懷疑,大眾便只會淪入「無知」的盲從中,對信念與真理有一種莫名的強烈信念,到頭來卻迫害來之不易的自由。

主權個人 / Midjourney

在此想向讀者分享一段出自卡繆《瘟疫》中的一段對話:

「畢竟……」醫生欲言又止,直盯達扈:「您這樣的人應能理解,對吧?既然世間定律已被死亡操控,那麼或許不相信、不仰望天上沉默的神,靠一己之力對抗死亡,對神比較好。」
「對,」達扈同意:「我能理解,但如此一來,您永遠,只能贏得暫時的勝利。」
赫爾臉色一沉。
「永遠,我知道,然而這不是停止戰鬥的理由。」
「對,不是理由,但我能想像對您而言,瘟疫意味著甚麼。」
「沒錯,」赫爾說:「就是沒完沒了的失敗。」
達扈凝視醫生半餉,接著起身拖著沉重步伐走向門口,赫爾隨後跟上,而似乎正盯著自己鞋子看的達扈,在醫生跟上來時問:
「誰教會您這些的?」
答案來得很快:
「苦難。」

《瘟疫》全書便是在講一座被瘟疫攻陷的城,堅守其中的醫生持續不斷的反抗,持續不斷的救助一些根本上會死亡的病患。事實上這也正是某種人生價值的舒展,不斷的反抗,即便最後是沒有結果的,即便這是一場沒完沒了的抗爭。


五、結語

此外,另一值得討論的便是現存的各種媒體,無論是傳統媒體或是網路上的自媒體、獨立媒體,應當如何「監管」?監管又該由誰來負責?負責的機構又是否會有偏頗或選擇?雖說如此,但筆者認為最重要的依舊是回歸到「個人」身上,個人要為自己負責,個人要為自己的信念負責,亦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所以與其去怪罪媒體的虛假,怪罪他人的庸俗,不如先審視自己是否有資訊過濾與理解深度資訊與知識的能力。未來的資訊與知識的傳播必然會愈趨大眾化,更快更多更廉價,但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終究還是會有,還是會存在。當 19 世紀初照相機被發明以來,人們亦擔心傳統藝術會消逝,但事實上傳統藝術依舊存在,甚至得以創新與進步;當自由主義被人們詮釋出來後,人們亦擔心大眾會趨向平庸,但這些年依舊不乏有各式各樣的「菁英」誕生。

總結而論,隨著大眾角色的崛起,「新階級」亦會旋即誕生,這群人便是能夠為自我負責,為自我儲值的那群「主權個人」。無論是大眾的崛起還是白癡的崛起,Web3 時代的來臨,多的僅是「選擇的自由與自由選擇的權力」。

本文僅為對主權個人與言論自由的初探,立論不詳還請各位讀者見諒。

選擇的自由與自由選擇的權力 / Midjourney

 

參考資料:

湯新楣、李宜培 譯,《民主在美國》,臺北縣新店市:左岸文化,2005。(舊版譯名:《美國的民主》,上下冊,香港:今日世界出版社,1968。)

詹姆斯·戴维森(James Dale Davidson)、威廉·莫格(William Rees-Mogg)著,《主權個人》(《The Sovereign Individual: Mastering the Transition to the Information Age Paper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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