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人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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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省何为?|《论语》的现代感悟(3)

“关于社会的“主体价值”、“流行时尚”,最好能处于“导演”的位置上,不行,便希望处于“演员”的位置上,又不行,退而作“观众”。社会是个剧场,观众至少也在剧场里,所以,若说“距离”,仅仅是观众席与舞台的一点距离,有时坐前排,有时坐后排,有时坐包厢,十八十九世纪似的。总之“距离”不大,大了就看不清演的是什么戏了。我想,既然宿命地是个戏迷,我不入剧场谁入剧场?”

<1.4>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译文】

曾子说:“我每天好几次这样反省自己:替别人办事是否竭心尽力了呢?与朋友交往是否真诚呢?老师教授的学业有去思考并实践吗?”

【感悟】

自省何为?

我一直有刚愎自用的坏毛病,因此年轻时自省对我来说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无奈上天眷顾我,这一路走来还算顺畅,但因为这毛病,也没少得罪人。在靠一杆枪打天下的时代,我确实可以不屑的说一句:“老子不care。”可是,人不能总是一杆枪打天下。后来,我脱离了小年轻的人群,才恍然发现,这些因刚愎自用积累起来的自负,终究是要崩塌的,因为根基不稳呀!

于是我开始自省:是否自己情商太低,讲话总是太直白?是否自己有社交恐惧症,总是显得有些怪怪的?别人都能学会的人际关系,我怎么就始终不得要领呢?到后来,我竟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也许自己就是不够聪明,也不够勤奋,青年时期积攒起来的自负几乎全都被自省榨干了。那是一种梦想幻灭的痛苦。说绝望,倒也谈不上,但也接近了。

我并不是没有机会早点开始自省,但是年轻时的我太过功利,总是喜欢在表面上下功夫,关注的也都是面上的事情。从一开始研究《情商高就是会说话》,到后来研究职场厚黑学,甚至去看从来不看的综艺节目,只是为了在午饭时能和同事搭上几句话。现在看来,功利是说地轻了:我的毛病其实是“拎不清”!

说来惭愧,年轻时的我真没读什么书,所以直到新冠疫情来了,在家办公接近半年,才开始看些无用的书。这也开启了我自省的第二个阶段。在文字里,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个孤独的怪人。残雪在她的书里写到:

我自己是自成一体的,所以特别“幼稚”,特别不懂得社交的礼仪,而且也学不会......成年之后我虽然有了一定的自控能力,但仍然在社会上难以立足。我只要进入某个单位,便会陷入自己永远适应不了的泥淖。

与作家有一样的烦恼是何等的荣耀!于是我便期待着能从她的文字里找到更多的答案:

我成功了,并不完全是俗话说的“有志者,事竟成”。关键的关键是你体内那不息的冲动,以及顽强的意志力。一个人如果能始终忠实于自己的冲动,不为外界的蝇头小利所动摇,他总会达到某种自由的境界。

这文字好似一束光照进我心里。原来我学不会的是放弃忠实于自己的冲动,以及因此带来的自由!这下,我便进入了自省的第三个阶段:读懂我自己。

我并非含着金勺子出生,但对于买房这类特别需要钱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以为意。即便如此,工资对我来说依然不是蝇头小利,那哪是说不动摇就能不动摇的!可是世事难料,总有一些时候你会听到“You jump! I jump!” 乌镇之旅就是这个声音。

我是生日那天去的乌镇,独自一人。我一大早就进了西栅景区,古镇的古朴和韵味让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因为疫情的缘故,景区也没有太多人。一个人走在景区的石板路上感觉就像是坐了时光机器,来了次穿越。可是,景致带来的冲击似乎像短跑,持续的时间不会那么长。我试图变着法子寻找新鲜感:光影的变化,时间的变化。到后来,干脆去坐船了。可是无论如何,之前的那种惊奇还是一去不复返了。我知道我尽力了。

在返回大门口的路上,刚好路过了两栋现代建筑,和古镇的小房子比起来,简直是两个庞然大物。一个像是安藤忠雄的风格,几个用清水混凝土做成的方方正正的的格子交错在一起;另一个像是王澍的作品,用古老的石砖覆盖在现代的造型上,通过对旧材料的新重塑实现古典和现代的对话。(后来我知道我都猜错了,因此也知道艺术这东西是无法刚愎自用的,那是要闹笑话的!)刚好还有一个小时闭馆,于是我决定走进那个格子—木心美术馆。

木心先生的画,我是看不懂的,但他的文字和谈话就是那突如其来的天外之音。一开始看到的是绝望:

世上有多少墙壁呀 我曾到处碰壁 可是至今也还没画出我的伟大壁画

没走几步,又看到了一丝自信:

塞尚、梵高,这几位生前未成名的艺术家,在世之日常年郁郁寡欢。他们的人生境界,我想,唯一的快慰,就是在于自信,知道将来是要荣耀千秋,平日里怀着一片对自己的真诚,饮食、休眠、工作,日子过去、过去、过完,他们唯一的快慰就是这一点自信。

最后,这段文字让我看到了思想的统一:

白色是绝望之色 亦是超级之色

黑是吞噬一切之色 是同归于尽之色

回家后,我买了木心先生的作品,似乎找到了自省3.0的答案:

关于社会的“主体价值”、“流行时尚”,最好能处于“导演”的位置上,不行,便希望处于“演员”的位置上,又不行,退而作“观众”。社会是个剧场,观众至少也在剧场里,所以,若说“距离”,仅仅是观众席与舞台的一点距离,有时坐前排,有时坐后排,有时坐包厢,十八十九世纪似的。总之“距离”不大,大了就看不清演的是什么戏了。我想,既然宿命地是个戏迷,我不入剧场谁入剧场?

All the world’s a stag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参考资料:

1. 木心:《木心谈木心:<文学回忆录>补遗》,上海三联书店2020年版

2. 残雪:《趋光运动:回溯童年的精神图景》,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

3. 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2006年版

4. 傅佩荣:《傅佩荣译解论语》,东方出版社201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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