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外人
槛外人

农妇,母语一般,其他语言更一般,但这些都没有能阻挡我对各种语言和文字的热爱,哪怕是看看也好。

假如我是个武汉人

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互联网让我时时都能看到从上月个初,尤其是20号之后铺天盖地的消息,因为一种至今没有被人类完全弄清楚的病毒从武汉开出了恶之花,而武汉这个词条的出现频率在欧洲地区甚至超过了脱欧。虽然称呼从一开始的武汉肺炎到现在的新型冠状病毒呼吸综合症,但武汉和武汉人大概从未如此灰头土脸地以这种方式”名扬四海“,他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现在由于找不到病毒真正的源头而无法判断,但他们这不到一个月内的经历却真的显出了人性的善恶美丑。我不由地想,如果我是个普通武汉人,工薪族,上有老下有小,这些天会有怎样的经历呢?

可能性经历一:和往年一样,从年前就开始采买,准备过年的各种事情。偶尔有同事说好像本市有人得了一种不好治的肺炎,我晚上回家刷了刷手机,发现公安已经抓了8个造谣的,他们说的正是肺炎的事。我弄不懂,就在网上查了查,病毒性肺炎这个词条下面总会关联着2003年的SARS,我有点怕,赶紧找当医生的亲戚问问,她说没关系,她们医院没接到通知,再说就算是SARS,国家已经有了抗SARS的经验,这次不会出问题的。于是我放心了,继续上班、下班,又和父母商量在谁家过年的事。过几天又有朋友说肺炎这事好像不那么简单,我就用亲戚的话安慰他们,而且武汉相关机构也说这个肺炎不会在人与人之类传染,可防可治,大家全部心安,只是不去华南海鲜市场了。到了20号,离除夕只有5天了,钟南山突然说这病比预期的重,而且可能会人传人,这下大家有点慌了。单位领导也开始考虑提前放假,我赶紧给远在外地的妹妹打电话,让她不要回来了,可她说票都买好了,还是要回来。除夕前一天,妹妹到家,当天家里人开会,准备这个年过简单一点,不去别的亲戚家拜年。除夕当天,比往年过的冷清,春晚也看的有一搭没一搭。初一开始,疫情通报的数字越来越吓人,我也看到网上有传出的医院视频,情况很不好,我们一家不敢出门,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好,家里只剩几个口罩。封城当天,我冲出去抢购,各种日用品都被抢空,我很绝望,不知家里为过年存的那些食物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而妹妹也回不去了,她所在公司让她无限期留在武汉,其实她想回也回不去,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呆在这间不到100平米的家里,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只知道下一步会很艰难。

可能性经历二:今年打算去海南过春节,我们提前一天到了海南,第二天正喜滋滋打算去海边的时候,当地全副武装的防疫人员敲开了酒店房间的门,通知我们要被隔离,我们完全无力说什么,被 带到一个全是湖北人和武汉人集中的地方,迅速被隔离起来,每天量几次体温。他们说到十四天以后没事才能离开,我们全家天天在房间里发愣,同时又担心哪一天自己被确诊。春天般的海南,我们却感到无比寒冷。

可能性经历三:早早就订了去芬兰看极光的旅行,我们年前一周就出发了,到了圣诞老人村,运气不错,看到了极光,也玩了各种旅游项目。可突然有两个湖北老乡被查出疑似,我们紧张无比,怕被隔离在芬兰,那岂不更麻烦。想想还是提前终止接下来的旅行,早点回去。一切还算顺利,我们从赫尔辛基回到上海,可武汉封城了,回不去。在上海找住的地方,才发现武汉人这个身份简直和当年德军统治下的犹太人差不多,是带了原罪的。我们过街老鼠般地东窜西窜,流浪了几天以后,才等到上海市政府安排的定点酒店。现在就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家还不知道,怎么回家也不知道。而且我们虽然很想回家,但又很怕回家,武汉的邻居说能不回就不回吧,这里很可怕。被感染的人多过你们的想象,他们看到了倒在路边死去的人。

可能性经历四:我相信1月中旬前的主流媒体新闻,不信谣也不传谣,留在武汉家里过个祥和的春节。初七当天突然发烧,呕吐不止,病情很重,家人赶紧送我去医院,可附近这家不收,再去一家,还是不收,接连几家都说医生忙不过来,没人接诊。我被家人又弄回了家,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得了新冠状病毒肺炎,可我很怕,万一得了,看来也进不去医院,虽然火神山医院要建好了,但能不能收我还真的不知道。因为武汉到底有多少人感染是个天大的机密。我想或许有一天我就这样死在了家里,而且可能也不在那个全国发布的死亡名单里。我不配被统计,我唯一留下的身份就是一个武汉人,一个正常、普通、听话的武汉人。

其他的可能性还很多,不敢想,也无法想,因为每天看到的现实都超过我的想象。这场瘟疫终于让公众看到了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家应该远离和抵制的不是武汉人和湖北人,而是那导致败絮的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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