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空野象
如空野象

認真的創作者和譯者

連載:戰後日記(四十八)

池沼上落起了薄雪。怕行李丟失,把人看成是佛,這是一種利己心理。在池邊路上走著時,我想有時利己心理也是好的。如果沒有這種利己心理,可能我一輩子都只會把人當作普通的人看。而誰教我把人當作人?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幻影嗎?——當「自我」幻影充滿時。誠然,這時會跳出來一個馬祖,說「非有我在」。但我相信這種幻影。即使是二選一,我也總是為排斥自己一方而傾心的小說家。確實我不是賢者。萬法明明心中具足,但我更近似愚者。

站在劈開的赭土旁,回望火燧崎。僧兵相互殺戮的地方從那兒一直延伸過來。泥濘中人們念念、刻刻感到死亡逼近,那時也正這樣落著薄雪吧。


十一月某日

行李打包了十一個。參右衛門幫著捆,平日的練習大起作用,一個個都包得像米俵。

「那我們也得動身了。」

妻看著行李,戀戀不捨。高興的只有孩子們。我環視著清理一空的房子,心裡也空落落的。鯉魚也深沉水底。

「每年養多少鯉魚都讓人偷走了,今年有你們住這兒,就沒人偷。」參右衛門高興道。

他和清江出門去拿我訂的柴火。

東京的家裡來了信,寫到現在食物買不到,強盜又很多,讓我們先不回家。晚了。妻看了信,突然覺得很恐怖。

「煩人,說是東京盡是強盜。」

「可已經遲了。」

「火燧崎那人怎麼樣呀,靠得住嗎?」

人家是打東京過來的,所以疑心火燧崎也出了強盜,這時我們對行李的安全完全沒了把握。前兒個我們才被人存折壓在手裡半年多,受大罪過來。在眼下的無政府狀態,將行李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單想著行李的下落就非常不安。沒有一絲兒令人能放心的。但疑雲重重之下,他中規中矩的字清瑩秀澈。這是毋庸置疑,有如柱石之堅的。它美如篆刻,是生的象徵。相信東洋,相信日本。我想,人皆美善。

我說:「沒事,行李會安全送到。」

「是嗎?可丟了哪一個都不好買。」

「不,沒事的。」



久左衛門來了,對妻說:「世津的婚禮就是明天,你們匆匆忙忙來不了了。但無論如何,你們是把行李托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啊。我放心不下就過來了。還是別吧。好不容易我打點到現在,沒出過事,要這會兒有什麼閃失,我也不好過呀。」

  總之,這次急急忙忙、不打商量就清好了行李,真是非常失禮——妻道了歉。我若再向他說一遍類似的話,參右衛門的一番好心就白費了。之前常常感到夾在兩人中間,隨便一點小事也會很敏感。

「順利的話就好。我也是你不認識的人呀。貴重的東西就不托運了。參右衛門也說那人不認識,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放心……」

確實久左衛門說的有道理。不光是這件事,很多事情他都十分關愛我們,特別是向我展示的感情是非同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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