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凉凉

凉山，凉凉

原创 常玮平 绿4岛 2019-12-10

世界律师大会当天，中国西南省份四川的西南，凉山，一个名叫杨威的律师被刑事拘留的通知书和他的妻子的求救信在网上流传。因杨威被抓在其代理举报当地官员之后，人们很容易将此联系起来。引发了律师群体对此类业务风险的关切和不安。

提出建议和控告是宪法明文保障的公民权利，而代为控告，作为律师业务的一种，也单独或辅助的成为很多律师的工作方式。杨威律师被抓使人们不禁要问，如果一个常规业务都要面临如此严重的不利后果，以后谁还敢代理控告？如果律师不安，谁又是安全的？如果宪法都可以被蔑视和践踏，还有哪个法律堪为保障？

因此一时间，各种批评质疑纷至沓来，几欲让凉山州成为世界律师大会之捍卫中国律师权益分会场。因抓杨威而扬威的凉山，大有喧宾夺主之势。就在此时，几个发帖的朋友却接到了杨威律师本人从看守所打来的电话，要求删帖。到晚间，据澎湃新闻报道，凉山州警方称，电话确属杨威拨打，系配合警方办案而为。

中国的刑辩律师，大体都享受过看守所的免费手机保管业务。何止手机，即便电脑，带着让当事人看案卷的目的，想带进去，也经常很难。我办南京王健案，经过和所长一番艰难的交涉终于将电脑带进会见室时，办理的警察非常不服气的说，这是江宁看守所建所以来第一次。

不让带手机的逻辑，让人费解。律师确实被禁止将通讯工具提供给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使用，但携带不一定就要使用。而且，如果是怕当事人用律师的手机跟外界联络，但律师和当事人的会面本就不受监听，当事人完全可以告知律师后由其转达，又何须手机呢？

一般，律师办案，和当事人交流，主要有两种方式，会见和通信，各有优劣。现实却是，极少见律师和当事人书信相通。其中的缘由，大体是信件的递交，无法摆脱看守所的中继，而法律授予看守所“发现有碍侦查、起诉、审判的，可以扣留，并移送办案机关处理”的裁量权，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看守所来讲，简单粗暴点儿，扣下来不发，永远没错。律师和当事人，基于此，也就很少写信。除此之外，对于被羁押人员，还有种亲属通信权，即经办案机关同意，并经公安机关批准，可以与近亲属通信、会见，但正如法律规定三类案件在侦查阶段会见需要侦查机关同意，最终变成了无一例外的不同意一样，这“经且并经”措辞，可以说几乎禁绝了一切可能，自亦沦为了一纸具文。

所以，当杨威为了“配合办案”，从看守所里打出电话，且不止今日一次，亦不止向一人，暂抛开其他，也可以假装振奋。此刻，虽于他是一种特权，但若能普及，对有一些不惧窃听或路途遥远的案件，也是一种便利。而假使“以取保为普遍，不取保为例外”难求，律师在场权亦难求，那若能在对通信权的保障上迈出一小步，也不枉凉山公安的一片良苦用心。

除此之外，看澎湃的报道，凉山公安不否认杨威举报的真实性，而只是质疑其动机为炒作。看了张磊、卢涛等同仁文章，都很好，就不赘述了。只想诚恳的对凉山警方说，如果不是明知举报属实还抓律师，如果不破天荒的让律师从看守所里打电话出来要求删帖，如果不在媒体上不谈依什么法办案却质疑人动机，不会有这个案子，也就有不会有全世界现在都在看凉山。要说炒作，谁都不敢贪功，只能你们自己能领受。而相关人员，可能已经涉嫌违法，甚至犯罪。律师在夹缝中生存，从来委曲求全，但也不接受轻辱。如果任由这冬天里的一把火继续蔓延，始作俑者料难感受期待中的暖意，结局恐怕只会，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