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dow
Shadow

1989. Born in Hong Kong.

“#” 虛構的井 - Chapter 3

一個好人

經理四十有五,已婚,育有一女。畢業起便從事酒店,無風無浪,除了朋友患癌離去,父母早逝,可說沒經歷過什麼挫折。為人膽小,儲蓄多於投資,金融海嘯經濟低迷也沒敗過身家。沒野心是他至今平穩過渡的主因。


他也不是沒有年少輕狂的日子,想做一番大事業,或是自命不凡值得更多。可三十歲附近時覺醒自己與身邊人的差距,認定自己沒這樣的命與才能,接受現實成了他最大解藥。


每天在酒店工作,賺取上面給予的薪金,經濟不景便接受減薪,苦苦經營,不抱怨、不要求,他覺得自己的位置只由上面的人操控。是什麼的人,就得做什麼的事。夠養妻活兒便滿足了。何況出生得早,趕得上物業潮的浪頭,要正常生活沒有難度。


只是,可愛的人必有可恨處,和善的人也有怨懟人。他的妻子和女兒,從不把他當一回事。


結婚五年,妻子戀上另一男子。比他老,生於嬰兒潮。所謂嬰兒潮,便是活對時代的人。未來是可預測的,未來也是樂觀的,沒事沒幹正正常常,只要不是前生做過什麼壞事,都能執著階梯往上爬。所以他們都很自信,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更深信命運來自自身。這種不可動搖的魄力,正是他所缺乏,也是他永遠不能滿足妻子的氣質。


戀情維持兩年,最嚴重的時候,她曾想一走了之,也許是給那男子感染,她覺得自己人生不止於此,唯一使她卻步的是女兒。他知道之時,是有次在當值的酒店,看到她倆。幸運的是,他不是招待她倆的人,又或是他躲得夠快,像兔子般的逃避本能。那是他最痛苦的時刻,他不明白為何妻子要選他工作的酒店。也許妻子對他的鄙視已到臨最高點,也許這是一種示威,也許,這是一種終結的宣言。他都一一想過,但懦弱終使他按下所有行動。


兩年後,男子離開,說著那年代的人才說得出口的冠冕堂皇的謊言。「與你有過快樂的時光,我很榮幸,這是一件浪漫的美事,謝謝你的賞面,如果我不在這個年紀,我大概會給你更多,但你想要的,我給不了,再一起下去只會傷害彼此,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温柔⋯⋯」云云。她哭得像少女一樣,幼稚得像十八歲的女孩,所有人生翻盤的願望一瞬幻滅,而他,卻選擇接受這一切,伴在她身旁。他以為這是他的自主選擇,卻不知道那是不下決定的藉口。


大好人,做好事,即使沒有宗教信仰,他心裡都覺得自己是聖人。雖然他沒跟朋友說過這段軮事,朋友知道或聽聞過,也刻意不提起。他以為能得到他人暗暗的欣賞與讚許,可他的期許一直沒有如願,更從朋友的眉角中察覺對他的輕蔑。


日子漸久,他想過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為什麼配上這樣的命運。有什麼行為做錯了,有什麼思想走歪了。可惜,最後他的結論只是問題不在我,而在他人。


他開始覺得妻子欠了他,是出軌後五年的事。他覺得自己值得一次索償的機會,他覺得自己有權做任何離經叛道的事,決定的關鍵只是勇氣。


「這世界欠了我。」是最具摧毀性的思想,可惜他不會知道。他只在等待一個機會。


譬如遇上一個新入職的年輕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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