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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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太远,忘了从哪出发,也不确定终点。

倦侣:第十一章

尽管2003年春节过后关于“非典”的传言已经满天飞,但是政府和官方媒体多次“辟谣”,坚持说“可防可控”。上海市区内一切如常,东南北每天的会议不断。终于空出一天时间,东南北起早开车赶到了南京,到达苏大时看见汪教授已经等在东门口。

汪教授一上车就说:“啥事儿电话里说说不就行了吗?我看了柳迪的卷子,不错,分数不低,就看英语成绩了。”

“有段时间没见教授了,非常想念。”东南北说,“虽然没成为教授的博士生,但是毕竟教授还是教过我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我也很遗憾你最终放弃攻博。”汪教授说,“这个社会很浮躁,大家都忙着赚钱,像你这样有心做学术、能安心做学术、有学术思维又有良好知识结构的学生越来越少。”

“真是惭愧!我还是个俗人。”东南北说,“教授感觉柳迪怎么样?”

“不错的姑娘。”汪教授说,“你知道某些导师喜欢带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博士,但是我不太愿意带。女人啊总是会结婚、生孩子、围着老公转,一般四十岁之前不能安心做学术。而且男导师和女学生,就像男医生和女护士、男老板和女秘书,这个关系很微妙、也很难把握。我还是希望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我刚从西北大学调过来不久,必须靠学术站稳脚跟。”

“我理解,给教授添麻烦了。”东南北说,“他是我顶头上司的亲侄女,因为我有过教训,所以希望能确保她在录取过程中没有任何闪失。”

“我尽力。”汪教授说。

“还有一件事,看教授能不能分得出身给我们总行班子成员上几堂课,给他们普及一下经济学基础,顺便铺垫一下关系。”东南北说,“等正式开业之后我找机会建议董事会增补一个独立董事席位,我认为非教授莫属。”

“我时间上没问题,但是上海高校那么多,高人云集,只怕我名头不够响亮。”汪教授说,“我觉得还是院长合适。”

“不见得,教授和院长专注的领域不同,我希望给他们灌输些‘道’而不是‘术’。”东南北说,“即使院长在战略管理领域是大家,我也不想去找他。”

“因为论文答辩的事儿?”汪教授说,“我想他应该不计前嫌吧,再说你又不是去求他,商学院教授谁不想被大公司请去做独立董事啊?”

“那我更不请他了,好事不能全落他一个人头上。其实名头是用来唬人的,我们校也是985名校,不比上海的大学差。但我们经营银行需要真材实料、真心实意。”东南北说,“另外,我分管战略企划部、人力资源部、品牌管理部,如果汪教授发现了合适人才,麻烦教授多多推荐。”

“这也可以和院长谈,你可以在你们银行挂个‘苏大实习基地’牌子,在院‘毕业生就业指导中心’挂个名,对学校和你师弟、师妹都是好事啊。”汪教授说。

“教授总想把我往院长那推,他只是我硕士论文上指导教师的名字,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东南北“呵呵”笑着说,“对了,我们去吃自助餐吧,省得点菜麻烦。我下午还得赶回去,这次就不陪教授喝酒了,改天专程再过来一次。”

“你太客气了。”汪教授说。

吃完自助餐,东南北把汪教授送到了校门口,车刚停稳,他从皮包里拿出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在汪教授手里。

“我顶头上司听说汪教授优秀的专著不能出版感觉很遗憾。”东南北说,“他也帮不上什么忙,赞助点费用吧,请教授一定不要推辞,咱俩不是一般的师生关系。”

“那……我也不假客气了,代我谢谢你领导。”汪教授说,“你路上开车小心,最近不大太平。”

东南北开出“中华门”、上高速,一路都很顺利,一过苏州,路上的车就开始多了起来,车速明显减慢。又开了十几公里,几条行车道包括应急道上全部塞满了车、前后车都挨得很近,缓缓移动着,再后来开始走走停停,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司机们纷纷走下车来,伸长了脖子向前张望、活动身体、抽烟、小便、聊天。东南北看了下油表关掉了发动机,又看了看手机电池电量,摇了摇头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直到第二天早晨六点钟左右,东南北才回到了家。刚一进门,秦弦就快步走出卧室,一只手挽着东南北的手臂、一只手不住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一夜没睡,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也不打个电话,我打过去显示已关机。幸好我还存着许主任的电话,找到柳行才知道你去南京了,你去南京干啥?也没说一声。”

东南北瘫坐在餐桌旁闭着眼睛说:“手机没电了。我回学校请个教授做我们行独立董事,本想当天来回,结果回来时一路堵车,堵了几十公里。后来才知道收费口在挨个查体温,外地身份证、外地牌汽车都要登记,工作人员全穿着白色医疗服、套着头套、戴着口罩,像电影《生化危机》里的场面。”

“啊?怎么突然这样了?‘非典’严重了?”秦弦摸着东南北的头说,“不热,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东南北晃晃头说。

“你一直没吃饭?这不饿死了?”秦弦说,“我给你煮点面条?”

“别和我提面条,一路上只有天价的方便面,高速公路两旁的农民提着热水瓶兜售的。”东南北说,“还有天价矿泉水,二十元一瓶。”

“有的吃就行啊,那堵车时能睡一会儿吧?”秦弦说。

“哪能睡?车头贴着车屁股一点点挪,稍慢一点就会被人插队,要不就是后面的车狂按喇叭。”东南北歪头靠在椅背上说,“后半夜还挺冷,油不多了,不敢开暖气。”

“睏成这样,开车太危险了。”秦弦抱着东南北的头说,“宝宝太可怜了。”

东南北洗漱了一下、简单吃过早饭、换了套西装赶到位于南京西路波特酒店的筹备办公室。见到柳行后,先和他简单讲了下柳迪的事情,又描述了下高速公路情况,和柳行边往会议室走边简单商量了下。

筹备组会议主要内容是讨论“金实银行”的五年规划。战略企划部的钱部长演示完PPT报告后,柳行问:“东南行,你还要补充什么?”

东南北挺直了瘫软的身体说:“这个五年规划钱部长他们已经反复做了好几版了,我都一直参与,这版我也看过,但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尺子衡量这个报告的质量,也提不出什么修改建议,先看看其他行长意见吧。”大家面面相觑。

柳行看向谢董,谢董想了一下说:“这是我们申请开业验收必须提交的重要文件,大家先以人民银行要求看看这个报告还存在哪些问题。问题是银监会下个月就要挂牌,还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新政策。这样吧,其他行长先谈谈各自意见。”

东南北斜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不时用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

全部行长都发言后,东南北对钱部长说:“诸位行长的意见你都记下来了吧?我建议你按照不同标准做成三个版本的五年计划。第一个版本完全针对人民银行现行验收标准来做,只要求数字之间的关系要严密。第二个版本是提交董事会给投资人看的,重点在于阐述我们的盈利模型和资本金的关系,这块弹性很大,尽情发挥。第三个版本是给我们职业经理人团队包括全体员工看的,就是在最低资本金限额下,我们的战略选择是什么?如何优化经营模式、如何创新产品、如何配置资源、如何开展对外合作、如何吸引人才、如何激励员工?”

“好的,领导。”钱部长说。

“那各位部长可以先退场了。”柳行说,“孙主任留一下。”

“我们今天会议主要内容就是这样,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会前东南行和我商议的,看看大家什么意见?”柳行说,“这个‘非典’疫情突然吃紧,估计实际情况远比我们之前得知的要严重得多,因为国际社会已经开始关注了,网上也在流传各种‘真相’,香港和北京的形势很严峻,所以东南行建议我们放假。”

“我昨天下午出了趟城,回来堵在路上,今天早晨才到家。”东南北说。

“我同意东南行的意见,暂时放假。”谢董说,“我刚刚听北京的一个医院朋友说,单是一个三甲医院的死亡人数早已过百,什么板蓝根啊早被抢购一空。上海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是昨天才开始控制人员流入,之前不知道多少病毒携带者已经进入上海。现在就是看放几天?怎么放?要不要留人值守?”

“我建议全部放假,直到疫情明朗。”东南北说,“硬性要求所有干部员工呆在家里,照常考勤、通过网络办公、保持联系畅通,放假期间所有工资待遇正常发放。如果有员工因为没按要求在家里办公因此感染病毒,我们就给他停职、停薪、劝退。”

“我同意。”柳行看着谢董说,“谢董意见呢?”

“那就全放,也不用商量其他的了,反正在家也是上班状态,可以随时沟通。”谢董说,“就是不知道我们几个老同志不熟悉电脑的能不能适应?”

“这是最好的学习机会。”柳行说,“孙主任,办公室起草个通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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