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是神》1-13 The Roar

夜漸漸深了，少年T．梵托還等在餐桌旁。他身陷焦慮，以為自己等上了一世紀之久。隨後，一陣不曉得從哪裡吹來的微風，吹撫過少年的肌膚，帶來久違的涼爽感受。同時，有個巨大的咆嘯聲從遠方傳來。那吼聲之巨，像是能震動無論有形或無形事物一般，不僅將少年從深層焦慮中喚醒，還推動了彷彿黏著停滯中的事件發展，帶來了傳自梵托家玄關的倉促開門碰撞聲響。

少年T趕到玄關，看見妹妹X攙扶著有著痛苦神情的弟弟K。少年趕緊從口袋中掏出一罐備用藥劑，正想上前幫忙，手中的噴劑卻讓弟弟一手給奪去。弟弟K急急忙忙地吸入藥劑，等候著呼吸回復。有著無奈神情的妹妹向T解釋晚歸的原因，並提到在一個距離社會公宅不太遠的街區，有棟建築發生了爆炸，引來了漫天大火以及到處都是的圍觀人群。

「我沒事。」她說，「倒是他，似乎讓火給迷惑了。」

T陪著妹妹走回房間，安撫過她，要她稍作休息，等情緒和緩後再吃晚餐。隨後，他回到玄關，將弟弟K的一隻手扛上肩膀，試著將他的身體撐起。

「痛！哥……拜託，輕點。」K因胸口有著彷彿要瓦解般的劇痛而咒罵，「該死的病毒。」

「沒——沒事了。」少年說。「睡——睡醒，就會好的。」

男孩K聽完不置可否。隨即，由於他的身體感到極度地疲憊，使他躺上床後迅速地睡去。

少年T望著那張與自己神似卻略顯稚氣的臉，還有那藏在眉目間桀驁不馴的神情，心底暗自感到內疚。他懊悔於自己當初怎麼沒能代替弟弟妹妹感染上病毒，替他們承擔那些身體上難忍的苦痛。因為，就在他們搬進這棟公宅的跨年夜的一星期後，病毒為男孩那好動擅闖的靈魂，銬上了沉重難行的枷鎖，肺部的失能讓當時的他連起身都能費盡所有力氣。同時，病毒還奪去女孩的嗅覺，直至現今仍未復原。女孩臉上那為人所稱羨的直挺鼻翼，拜病毒所賜，最後竟成為了裝飾般的存在。

少年失望地重回到餐桌，看見妹妹已經出現在她專屬的座位上並準備著用餐。

她一邊盛著晚餐一邊說：「我們班也出現了。」

「出——出現？」T問。

「不肯戴上口罩，說相信有神，因而能免疫的同學」她邊說邊叉起被少年切成大小不一的肉片，像是頗感趣味地看著，同時說：「蠻有趣的，可以的話想多聊聊。」

女孩接著提到，那拒絕配戴口罩，引起全校騷動的同學，後來用無所忌憚的態度，嚴加拒絕了所有來自師長的規勸。那同學面對各個詢問他的人，都給予一貫地回答：「因為相信神，所以不害怕病毒。」

少年T聽完，不禁皺起眉頭。他知道那看似邪教的組織規模正在社會人民之間逐漸擴大，但，無論如何他都難以想像一群人膜拜病毒奉其為神的光景。

「妳——妳千萬不能拿下口——口罩……」他說。

「對了。」女孩突然插嘴打斷了少年，並從背包中拿出一副口罩，然後指著那水藍色的花卉圖樣，說：「我用剩下的跟同學換來這個。」

「沒——沒關係。」他問。「明——明天去領——領配給，再拿給妳。」

「不用給弟弟。」她說。

「給——給他，他——他不會戴。只會——會出現在貓身上……」少年說。

就在女孩打算開口讚賞哥哥難得的幽默時，遠方突然又傳來爆炸巨響，緊接著，是一連串呼嘯而過的救護車鳴笛聲。在那短短不到十秒的過程之中，兩人有默契地停下手中餐具，同時靜了下來，等候外頭的騷動慢慢遠離。隨後，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再次吹來，將寧靜的氛圍送回到餐桌，同時伴隨著某種來自植物的香氛，輕巧鑽進了女孩那直挺但無用的鼻腔之中。忽然，恩典降臨梵托家。因為，正是由於那香氛，使女孩重拾嗅覺。她深吸了口氣，無比驚訝地察覺到那香味正源自她所迷戀的藍色穗花。

同時間，帶來那恩典的氣息，像是迷戀般不斷來回盤旋著。它時而撫摸過少年的臉龐，時而圍繞在女孩的身邊，甚至輕輕地推開男孩房間的門，進到房內將被男孩掀落的薄被吹起，胡亂蓋在正熟睡中的男孩身上。在餐桌邊的少年和女孩，連同處於睡夢之間的男孩，此時此刻都確實感受到了，那留連忘返的無比溫柔，是多麼地熟悉，是多麼地使人依賴。因此，三人就著那陣風，醒著的人各自低頭落著淚，睡著的人則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淚。

在好一段時間後，女孩抬起了眼，輕喚了少年。她看向他，發現彼此間有著相同且非說出口的複雜感受。於是，在那空間裡頭，接連響起了他們各自用輕柔語調所說出口的語言。

那句話即是：「祂，回來了。」

『這裡，沒有車，沒有馬，沒有道路。於是，他創造車、馬和道路。這裡，沒有歡喜、快樂和高興。於是，他創造歡喜、快樂和高興。這裡，沒有池塘、蓮花池和水溪。於是，他創造池塘、蓮花池和水溪。因為他是創造者。』

－－《大森林奧義書》

第一章 【語言】 完



下章預告

第二章　氣息

『確實，人一旦離開這個世界，他進入風。風為他敞開車輪般的孔穴。通過這個孔穴，他上升，到達太陽。太陽為他敞開蘭拔羅鼓般的孔穴，他上升，到達月亮。月亮為他敞開冬杜毗鼓般的孔穴。通過這個孔穴，他上升，到達沒有煩惱、沒有霜雪的世界。在這裡，他居於永恆的歲月。』

－－《大森林奧義書》

早晨，當升起的陽光經過城東的風動機與摩天輪，其鋼架結構會將晨光折散，以不同角度灑進城市，落在居家屋頂、彈到街道路面，最後跳進正眷戀軟臥抗拒從中醒來的市民夢裡。日光賦與了那對被人稱為「眼睛」的圓形建物生命，使其瞳孔有了眼神而能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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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