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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是我对这个社会最激烈的反抗。

社会性动作


“天门山的四个年轻人”作为一个话题,让我想到罗兰巴特评论布莱希特的戏剧时用到的一个词:社会性动作。罗兰巴特说,这是布莱希特戏剧的一个重要的政治表达方式。什么是社会性动作?就是旁观者可以从一个人物的动作中解读出整个社会的形势。


每天热搜榜上排列得密密麻麻的话题中,实际上与这个社会真正有关或者称得上社会性动作的事件是很少的。马克龙称赞中国大学生法语说得好,与大街上偶遇王菲合影,都不是“社会性动作”,这和你用手赶走一只头顶上的苍蝇一样,没有社会意义,也不构成对这个时代的任何脚注。同样的,如果那个女孩在玻璃栈道上只是拿瓶水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也不是社会性动作,可是,她随即跳下了悬崖。


社会性动作存在于语言中,并且常常以语言的形式表现出来。如果把时代看成一个剧场,每天滚动的政治口号就不是社会性动作,新闻媒体里的正能量访谈和专家的万能建议也不是社会性动作。因为这些语言都是空泛贫乏的,它们在规定动作里指涉自身并且回到自身。而社会性动作传递的语言表明了说话人的真实态度并且指向更多的人。比如这样的话语就是社会性的:“本人具有民事行为能力,本人自杀,与他人无关”。这样的句子比“如果这个社会让你活不下去,你就去死吧”更具有动作性,因为前者的零度语气,格式化语言,指向了一种比怨恨、质问、报复、抵抗更强烈的绝望感。在这个时代,有谁从未体验过这样的徒劳与无益,有谁没有经历过深刻的怀疑与无力?这是一个感受至深的时刻,也是一个纠缠不休的问题,当它不断地下沉,原本属于你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它折射出这个时代对普通个体生命的喘息空间和精神出口的挤压与围堵。回顾一下这两年真正的社会性动作吧,当某种意义被置于社会性动作和其话语显现之中的时候:这个社会性瞬间将被打上共时性的印记。


某种层面上,我尊重这四个青年人的选择。他们不是农村小媳妇和婆婆吵架一时冲动喝了农药。他们给了自己的生死以精细的筹划和安排,他们用理性选择和充分的思考,最终决定将困难的现实压缩到虚无之中,以深思熟虑的态度操持行动,并对自己的行动负责。对于这一点,我想谁也无权指责。加缪说,自杀就是生活不值得过下去,它永远是最严肃的哲学问题,只不过每个人的回答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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