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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絕望之詩

006 讀詩〈春天,十個海子〉

海子是中國當代最為人熟識的詩人。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關與龍家營之間一段火車慢行道上臥軌自殺,年25。25年的生命對一個人來說會不會太短?如果以人均75至80歲的壽命來看,25年的確短了些。但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從不是以壽命長短來衡量。

讀海子的詩令人鬱悶和沉重。這首寫於詩人自殺前幾日的作品,籠罩著一股厚重凝縮的氛圍。「十個海子全部復活」,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想像才可以寫出這行詭異的詩句?詩人死去十次了嗎?詩人內在分裂成十個個體?春天,溫暖又有生機,因而在此復活?那麼,那個被嘲笑的「野蠻而悲傷的海子」又是誰?是預示著自己即將「長久地沉睡」嗎?

十個海子,一個海子,誰在歌舞誰在痛?這剩下的最後一個,居然還是個孩子,雖然他「傾心死亡/不能自拔」。鄉村偏僻,「空虛而寒冷」,但那是詩人的家鄉,有豐足的糧食,「穀物高高堆起」。那究竟是為了什麼,要對死亡如此的一往情深?

全詩最後一行:「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可能給了我們一個永遠無法證實的答案 — — 詩人看不到未來,或者,詩人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未來。大風在全方位地刮,對環境和人毫不在乎。詩人知道黎明,知道日之將出,但那到底不是曙光。

25年的生命只在問這一條問題。

29 Sept 2015

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

春天,十個海子全部復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這一個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你這麼長久地沉睡究竟為了什麼?

春天,十個海子低低地怒吼
圍著你和我跳舞,唱歌
扯亂你的黑頭髮,騎上你飛奔而去,塵土飛揚
你被劈開的疼痛在大地彌漫

在春天,野蠻而悲傷的海子
就剩下這一個,最後一個
這是一個黑夜的孩子,沉浸於冬天,傾心死亡
不能自拔,熱愛著空虛而寒冷的鄉村

那裡的穀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戶
他們把一半用於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
一半用於農業,他們自己的繁殖
大風從東刮到西,從北刮到南,無視黑夜和黎明
你所說的曙光究竟是什麼意思

1989.3.14凌晨3點~4點

海子著,西川編:《海子詩全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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