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動的血管與堵塞的運河

今天有兩個跟人生的譬喻有關的體悟。
1、「我們都是那艘長榮貨輪」
第一件事是長榮貨輪卡住蘇伊士運河的新聞。作家林達陽在他的臉書寫道:在各自的人生境遇裏我們都是那艘長榮貨輪。
我想的是原來一艘貨輪、一道怪風、淤積的泥沙,就可以癱瘓一條世界級的繁忙航道,塞住幾百艘來自全世界只能苦苦等待的貨輪與大小船舶。
這個世界的運行系統遠比我們想像的要來得脆弱許多。
不是嗎?一個肺炎就癱瘓了世界一年多,而何時能夠恢復正常尚在未定之天。
堵塞的也可以是心血管。從去年到今年,有多少人莫名其妙就倒下來,在本是青壯的年紀撒手人寰。從系統的癱瘓、生命的驟逝,到人生的卡關;一艘長榮貨輪,百樣人生風景,看遍的盡是無常。
也有人注意到了埃及當局所派出的一台挖土機,體積不到貨輪的百分之一,全世界現在只靠它,那麼一台形單影隻的小怪手,要挖出淤積的泥沙好讓22萬噸的貨輪脫困。那懸殊的比例,讓我想起的盡是愚公移山、夸父追日與精衛填海這樣的遠古神話,他們都指向一個高概念:洪荒之力。
所以也有人把那台小怪手比喻成自己的人生境遇。當全世界的貨輪、貿易與經濟都寄託在一台小怪手身上的時候。那是一種全世界都在等你,但你的能力很有限的焦慮感。
你是精衛、你是西西佛斯,但全世界可沒有永恆的時間來等你。
2、每一分鐘,都是一生的縮影
第二件事情來自詹宏志老師的周三讀書會。
詹宏志提到了狄更斯的小說擅於描繪人物,他筆下的人物都有血有肉,所以這些張力十足的角色一站出來,整個故事的戲劇性、立體感與深度就出來了。
詹先生因此提到他當年與吳念真、張大春(還有一個是謝材俊)等人一起客串演出《悲情城市》時的情形。
雖然演出只有一幕,侯導卻花了好長時間向他解釋他所演出的林老師的一生:林老師做為一個知識青年,為了抗日所以到中國去參加抗日戰爭,戰爭結束後回台灣想要建設故鄉,擔任了校長的職務,但是後來在二二八被殺。
那一幕戲其實就是大家一起聚餐喝酒唱愛國歌曲,對觀眾來說這些人的背景也完全不會從戲中看出端倪,但是侯導很堅持要讓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角色的人生經歷。
侯導用了一個比喻,你把一條繩子的一端浸在油裏,之後你把繩子切成一截一截的,每一截的繩子的芯裏都浸潤了油。
一幕戲雖然只能看見一個人幾分鐘,但是那人一生的經歷就會投射在那幾分鐘的戲裏,他的情感、他的歷史、他的舉手投足,他之所以為他、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樣子。
因為他的一輩子都會鐫刻在那幾分鐘裏,他人生的每一段幾分鐘,都是他一生的縮影。
流動的血管與運河,有時候會因為一個小東西就塞住,整個世界或是系統、或是生命就停擺了,這是人世的無常。
人的一生卻像是繩子,芯裏面浸潤的東西、流淌的東西,無論在每一個階段,都是實實在在的,遮掩不了抵擋不住的。
每一個時間剖面裏,那樣做為「魂」的東西(我暫時想不到更適切的稱呼)是永遠都存在的。即便身體與生命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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