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背

誰言寸草心 報得三春暉

祝福全天下的媽媽 母親節快樂!

母親的背

窩在母親的背後，已是快六十年多前的事了，那時我才五歲。母親生病了，我也生病了，其實我是假裝的。

母親病倒了，在父親和大哥到台北工作謀生後，全家所有大小事，都要靠母親一個人。

一個人照顧九個孩子，還要下田耕種，還要去鎮上幫醫生家，打掃、洗衣服賺錢，貼補家用。母親終於累倒了，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

那天，我說我生病了，就躺在母親的身邊。我的臉頰靠著母親的背，我聞到母親的味道，是如此香甜、溫暖。

雖然我的眼淚，流在我冰冷的臉頰，心中卻有無比的安慰和快樂。就這樣，我陪了母親一天。

我偷偷的哭泣，擔憂母親就會離開我們。母親轉身過來，看到我淚眼迷濛，問我哪裡不舒服？我靦腆的說：「沒有啦，眼睛不舒服」。母親微笑的拍拍我的背。

幾年前的中秋節，我去接在安養院，已經九十幾歲的母親，回家過節。她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牽著她的手，慢慢走上回家的路，我又聞到母親香甜、溫暖的味道，我把臉頰靠近母親的背。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都已經耳順之年的人，還可以有母親照顧、依偎，我是多麼幸福啊！但就如當年一樣，我依然不敢讓母親看到我掉眼淚。

母親一輩子辛苦，卻從來不怨苦。拉拔我們十一個兄弟姊妹長大。雖然十多年前父親過世了，前幾年母親還中風了，但她依然樂觀的生活下來，在安養院裡，自在的生活。

小時候，我們就住在三星街上，馬路旁邊。家門前，有一條清澈的溝圳。母親常在那裏清洗衣物，我在旁邊玩水、抓水溝裡的小魚、小蝦。

有一次，一個不小心，掉進溝圳裡，母親一把就把我提起來。喝了水、掉了淚，母親只說：「下次要小心喔！」。

今天那條清澈的溝圳已消失，被鋪上柏油，改成水泥做的排水溝，魚蝦不見了，童年的記憶也消逝了。但母親的話語，依然如母親的背，香甜而溫暖，永遠留存在我的心理。

老家的後面，就是一片竹林，也是我們爬樹、捉迷藏、捉小鳥的地方。有一天，和隔壁鄰居一大群小孩，起鬨說看誰能爬到竹林梢，把鳥窩拿下來，誰就是最厲害的。

我瘦高的身子，十分會爬樹，當然我是第一個爬上去的，但竹子無法承擔我的重量，整個人就被垂吊在半空中，上下不得，小孩全部一哄而散，直到母親聽到我的哭喊聲，從菜園裡趕過來。

母親用背讓我下來，然後揹著哭泣、驚嚇的我，一路哄著我，叫我不要怕。我哭累了，趴在母親的背，睡著了。我聞到母親的味道，香甜而溫暖。

當時的房子都是用土塊蓋的，比較有錢的用磚塊或石頭。但總會在屋頂處，留下幾個洞，可通風，但也是麻雀最喜歡築巢的地方。小孩子就喜歡爬上去，拿鳥蛋、捉小鳥。

我也是好奇的孩子，當然也做過這種調皮的事。有一次，搬了一個木梯，靠在牆上，就爬上去，伸手到洞裡，看看有沒有鳥蛋可以拿。

一股冰冷，涼透我的手，我迅速把手抽回來。

一條龜殼花，就纏繞在我手背上，我用力一甩，真的把牠甩到地上，而且幸運的沒有被咬到。但人卻從木梯上，整個人摔落下來。我痛得哇哇大哭，嚇得臉色鐵青，手腳痠軟。

母親從屋裡跑出來，一把把我抱起來，用手不斷的拍著我的背說：「不怕、不怕，沒事了。」我伏在母親的背上，放聲的大哭，直到哭累了，睡著了。

母親的背，是我童年最安全、溫馨的家，是我所有快樂童年的回憶。不管我的年紀多大，母親的背，永遠是如此的溫暖和甜蜜。

如今妳已離開我們，到西方極樂世界，做菩薩了，但妳溫暖香甜的背，我永遠不會忘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