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pel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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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计算机、艺术相关亚文化场景,曾服务于VICE中国、BIE、端传媒GameON、大众软件、触乐、VogueMe等媒体。此博客仅登载本人原创文字和编译内容,未经授权严禁转载。联系邮箱:poppelyang@gmail.com

颓城之冬的黑白碎片

同系列的文章见此:颓城之冬的巴洛克废墟颓城之冬的职工宿舍

我在2017年立冬返乡时除了拍摄上文描述的地方,还在街头随便拍了一些照片。这几天将它们整理了出来,在此凑成一篇“颓城之冬的黑白碎片”。

这次拍到的照片来自Bessa-R旁轴相机配50mm镜头,胶片(菲林)用的是Fomapan 100。相比用数码相机拍照,在寒冷的温带大陆性冬天使用机械胶片机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不需要担心因天冷而导致电池电量下降。

当时拍完后由于冲洗和扫描底片的设备都不在身边,就用了淘宝上的一家服务,结果冲出的底片非常“薄”,估计店家约定俗成地使用了过期的药水来处理胶片。最后扫描出来的所有照片都有一种不鲜亮的、washed out的效果,只好后期调调对比度挽救一下了。

极乐寺与摩天轮

相比国内的许多其他佛寺来讲,“哈尔滨极乐寺”可以说是非常年轻的了。1900年,俄国人在哈尔滨城中建了圣·尼古拉教堂。当地的官员和商界人士认为这座教堂压在了哈尔滨“龙脉”的中腰处,如此导致了当地民族企业的衰败。于是多方力量联合出手,于1921年开始筹建极乐寺这座佛寺,经过一番波折,最终于1924年建成,坐落之处正是“龙脉”的起始处。极乐寺后来经过了扩建、破坏、修缮、扩建,现在已是黑龙江省最大的佛教建筑群。

我第一次来极乐寺是90年代中期的某年,那时我还很小,对其中的建筑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这是一个人山人海又烟雾缭绕的地方,有点魔幻。当时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看到一个和尚戴着一块电子手表。当时感觉很奇怪,因为在我当年的认知中和尚都是来自古代的人(估计是受《西游记》电视剧影响),是不应该戴电子表这种东西的。

进入新世纪后,极乐寺经过了进一步的修缮和扩建。2009年,寺院开光了这座20米左右高的金色阿弥陀佛立像:

在极乐寺东北方的天幕下缓缓转动的是“文化公园”(哈尔滨游乐园)中那座110米高的摩天轮。据说在建成时曾经是中国第一、世界第六高的摩天轮。今年这座摩天轮和整个公园都要被拆除了,原地改建成城市开放绿地。

文化公园与极乐寺只隔了一条街。它的所在地曾经是以埋葬俄国侨民为主的外侨墓地,设立于20世纪的头几年,据说在停用前一共埋葬了四万多名俄侨。1958年,也就是在中苏交恶初期,墓地被搬到了城外。文化公园就在墓地原址上建起。

虽然以前是墓地,但这座公园鲜有闹鬼的传闻,也许是旁边的极乐寺显了灵,把帮它们超度返乡了吧。夏天时候的文化公园里总是人声鼎沸。制造快乐的机器在北纬45度那被无限拉长的白昼中不知疲惫地运转着。行走在公园中接踵的人潮中,总是可以闻到棉花糖的甜味和金属间摩擦产生的焦味混合在一起的气味。那是一种不太好闻但又有点奇妙的气味,闻了后会令人产生做出危险之事的冲动。

我上次去文化公园大概是十年前的夏天了。记得当时有一个看起来特别危险的高空翻滚式游乐项目吸引了很多游人的目光。吸引人群的不仅是游乐项目危险的外表,还有那位疯狂的“DJ”——没错,这是一个配了DJ的游乐项目。或者也许应该叫Ride Jockey而不是Disc Jockey才更准确吧,因为这位老兄的工作不是主管放什么音乐(只有一首单曲在大音量循环),而是主管那台高空翻滚机器转多少圈、转速如何!他握着麦克风,一边对着排队等着上去“接受折磨”的人群喊着逗趣的口号,一边聆听在斜上方空中翻滚的乘坐者们的尖叫。伴随着这些喧闹,硬币、眼镜等等小物件从上面的人兜里噼里啪啦地掉到地上……什么时候放上面的人下来、放另一批人上去,全凭尖叫程度和DJ的心情决定。

我还是更喜欢在冬天远望文化公园里的摩天轮吧。

城市边界内的边界

2011年开始,棚户区改造政策落实到了哈尔滨江北一个新设立不久的城区当中。就这样,这个城区中的一片村屯在两年左右的时间内变成了几十栋密集的高层居民楼,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变是楼群外侧不到100米的那条毗邻原先村屯的土路。小路仍是坑坑洼洼的样子,汽车一过尘土飞扬。但这些尘土应该飞不到32层的高度,所以小路还会继续这样存在一段时间吧。

小路外侧的一段竖起了铁板,将改造区与外面的野地隔开,在城市的边界内形成了一段新的边界:

与小路平行的电线杆,载着电线通向更远的,等待改造的村屯:

跨过铁板,能隐隐看见远方另一处矗立在野地里的楼群。它们也有属于自己的边界:

外星母船和江上栈桥

2014年,在哈尔滨江北新区,一座占地庞大且外形独特的建筑出现在了松花江北岸的一片湿地当中。湿地中的花鸟鱼虫们都对它投射着警惕的目光:

这座从每个角度看样子都不大一样的建筑是一座新建的剧院,名曰“哈尔滨大剧院”。不少小孩都管它叫“外星飞船”。

自建成之后,一直有人赞其造型优雅,也一直有人唾其造型庸俗。我只觉得,它外壳那圆润的白与周围芦苇丛那潦草的绿格格不入。至于一座在湿地中出现的剧院该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也许应该像个丹顶鹤的鸟巢吧:嗷嗷待哺的幼鸟在巢中央唱着歌剧,观众围坐在一圈的草垛里听。

比剧院更迷人的是流经它俯卧之地的河流——一条水流缓慢的松花江支流就在这里流过,滋养着湿地中的万物。两条跨江的步行栈桥像折尺一样在水面上展开,连接着水面上突起的小岛,成了附近居民饭后散步的好去处。两个摄影师在桥上拍摄还迟迟未迁徙的几只江鸥:

两只鸭子混进一群家鹅的队伍,在桥下游过:

岸边的一岁一枯和水中的一岁一枯:

下面是一些杂片,散落在颓城之冬各个角落的人物、事物

圣母守护教堂(东正教): 

一家医院的走廊:

江边遛狗的老人与他那川流不息的两条狗:

雾霾下的居民楼:

在斜射的夕阳下散步的老人:

每天通勤时间都堵车的立交桥上困着的一家人(偷拍被鄙视了):

街边听戏的老人:

来自贝加尔湖边伊尔库斯克的俄国人伊万·雅阔列维奇·秋林 (Иван Яковлевич Чурин)于1867年成立了秋林贸易公司。在他去世五年后的1900年,秋林贸易公司在哈尔滨开设了分部,并且开设了副食、服装和烟酒工厂。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秋林贸易公司的总部也搬到了这里。后迫于苏联在远东的影响力,其经理人使公司由英国汇丰银行接管。1941年日本对英国宣战,之后接管了秋林公司。二战结束后曾短暂地被英国收回,但因无法保持盈利而被卖给苏联政府,最终于1953年转交于中国政府接管。照片上就是命运曲折的秋林公司的主楼:

一位卖烤红薯的老人:

整理照片时翻到这张,以为拍的是结冰的江面。但一想,立冬时江面还尚未结冰呢。思前想后,应该就是一张沾满了水渍和尘埃的未曝光黑格吧:

Season's Greetings

Poppel Yang

摄于2017年冬,整理于2020-06-16

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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