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三位中國勞動者-“工作，未來，國家，和我們”（上）-PicaPica隨筆5

大家好，作為勞動社會學連載的試水。我以勞動和職業為線索，

對話了三位來自不同生活城市，不同職業的朋友。他們分享了他們對社會和勞動的看法。

做這個談話的緣起是看到很多人認為白紙運動結束了，很難再期待中國的社會運動了。

但是人不是只有固定一面的。離開烏魯木齊中路之後，他可能會回到工人，學生等其他社會位置之中。那他們會跟別人講起自己的想法麼？

他們會期待未來的生活麼？我們是否可以期待在白紙運動之後，更廣泛的聯合？

對中國社會運動的研究者백승욱(baeksseunguk, 白承旭),하남석(hanamsok,河南錫)教授的研究中，觀察過去中國社會運動:從文化革命時代到2018年廣東佳士工人運動之中。

他們認為中國的社會運動沒有形成強大力量的原因是學生和工人缺乏有效的聯合，並且因為中國社會的貧富差距，致使學生和工人對運動的期待和投入不同。

學生希望促成法律，勞動制度，民主制度的改革。但是工人有時並不能堅決的做出這個選擇，工人對單次的社會運動有比學生群體更堅決的立場和動力，但是面對長期的鬥爭變革，工人群體缺乏熱情。 （相關的調查中國也有很多，會在勞動社會學連載中更仔細說明。）

因此，考慮到勞動是連接社會的重要線索，我希望以此為契機，如果期待勞動者的聯合，在那之前我們能否期待最基本的跨職業跨階級的聯合呢。於是這次的對談就期待可以觀察到這樣的內容。本次對談沒有代表性，但是希望可以給其他的朋友一點啟發。

對談的朋友分別是

1 互聯網平台創業者S，

2 中國國企專業管理崗位的 J，

3 從事線上Freelancer工作的學生 M。

他們都是年紀相近的年輕人。他們具有不同的社會屬性，經歷不同的勞動內容，具有明顯的職業特點。他們對勞動，對社會結構有不同的看法，對未來的不同期望。通過他們，可以更直觀的看到市場結構，非正規職體系，國家體制對中國年輕人的不同影響。

他們以勞動者的身份與社會體制進行接觸，圍繞著勞動。了解他們的心理狀態，階級意識，藉此可以理解青年勞動者的現狀，打破階層間的隔閡，以此期待中國年輕勞動者之間的理解和更廣泛的團結。

1 首先，我們能聊聊自己的工作麼？

S表示

自己已經是多次創業，之前創業項目和電子商務相關。在2014年畢業在此類業務的風口浪尖就開始了。由於資金問題，又就職在其他企業一段時間。之後覺得規律的上班沒有挑戰性，於是選擇了新一次的創業，面向了互聯網區塊鏈方向。並且認為之前的工作壓抑了他的創意性活動，過於追求所謂的效益。

他說：

“互聯網公司日常花費大需要在搜索引擎上進行實時競價排名，並且創意性工作支出大，”並且，“上級之間需求不一樣，經常要求反復修改，重做，非常影響工作熱情。“

他認為新的創業項目更加有挑戰，新的小規模團隊合作更加融洽，部門之間的衝突更少，目標設定也更靈活。

他為工作付出了大部分時間，互聯網行業的性質，讓他需要經常呆在辦公室，但是工作節奏並不緊張。現在的他對未來雄心勃勃。他認為只有創業才能算得上是在賺錢。

J表示

自己碩士畢業後，目前在中國國有的國營企業出任安全管理崗位。選擇崗位的理由是國營企業在中國穩定且具有相對優勢，並且自己父母也是國營企業員工。

他說：

“受自己家庭的影響。國營企業職工子女進入企業比較容易。“。

他說：“研究生畢業時沒有精力投入就業選擇，比較自卑。為了保守選擇，沒有更多的對職業的期待，覺得自己的基本要求是雙休。加上專業和父母的關係，沒有更多思考就進入了這個行業。”

他剛開始認為工作只是維持生活的一部分，但是進入工作後，工作的內容佔據了他大部分生活。每天回家即使能按時下班，回家也只想休息。

但是仍然需要在下班後處理公司業務。並且也需要經常接受黨建活動。

M表示

自己是正在學習大眾傳播學科專業的大學生，之前因為在線上課的關係，在互聯網從事Freelancer（一般指自由職業，計完成工作量獲得報酬），工作機會來自家人介紹。為家人工作的機構以及其他三個機構的官方賬號的內容製作。

他說：

“收入大概，一個小時40元人民幣，但是不穩定，看自己工作進度。有時一天4條，收入300元人民幣左右，但是需要九個小時。“

他希望從工作中補貼日常消費，並且增加畢業後的經歷。在畢業後的工作中獲得優勢，能比其他的同齡人有更豐富的簡歷內容。

他認為因為是家人推薦的工作，所以工作內容要求不高，是增加自己工作經驗和學習的機會。

他認為自己已經比需要去職業市場尋找工作的同齡人獲得了很大的優勢了。

2.提到了工作壓力，大家在各自職業中都有壓力麼？和壓力同時的讓你們堅持下來的對未來的期望有什麼呢？

S認為

他最大的壓力是年齡，他說感覺時間很緊張，攢的錢對比同齡人也不足。因此對未來感到非常焦慮焦慮。

他覺得：“現在比之前壓力大，需要做很多的選擇。但是討論的結果，還是會直接受到他的投資人意見影響。

”但是由於沒有晉升和辦公室的職場壓力，心理壓力小。“

他認為他工作的動力是賺錢改變自己和家庭的生活條件，去建構社會資本和人脈。他期待社會人脈為他帶來更多機遇。

他說：“之前做電子商務多次受國家政策直接影響。他說他選擇運營的內容和想要銷售的商品是有信心的，由於當時新的廣告法和國家發布了三個白皮書意見還有一系列的中國的法律法規。導致自己從事的事業，只能在盈利的初期被迫中斷。

“很可惜自己没能在这些浪潮最风头的时候进场捞金，当自己准备好资金进场的时候常常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他表示自己的副業比主業的收入更高，現在副業涉及的比特幣還有NFT以及其他互聯網相關產業，也同樣受到國家政策影響，正在逐漸成為中國境內的非法行業。

但是他有些惋惜的感嘆說：“只能埋怨自己眼光比較差。找不到長久的能符合中國社會情況的行業工作。“

他擔心年齡成為他日後投入工作的一個阻礙，不止在身體能力，判斷能力。但是他感覺周圍的朋友都已經通過經商不斷擴大自己的財富。他感覺到了差距通過年齡反映出來了。

J認為，

最大的壓力是國營企業內的管理制度。非常複雜但是設計時沒有考慮實施，導致基層勞動者工作時產生來自製度層面的阻力和壓力。

“這裡面可以以小見大看到整個中國的運行。”

這不僅增加了工作的難度，也增加自己心理的壓力。

他舉例說自己某次在勞動現場監督搭建腳手架，但是由於場地尺寸問題產生困難，但是由於和企業要求相矛盾，讓他無法按照實際情況做出調整。這樣解決方法是，只能嚴格按照制度給最底層的勞動者增加勞動量，自己不被允許根據現場做出調整，而沒有話語權的工人要因為這樣的決定会增加一倍的工作量。

他認為這在科學施工的角度和安全角度都是沒有必要的。但是沒有人關心實際施工的勞動者。

他說：“但是日後被追責，雖然對工人们帶有愧疚，但是更擔心日後自己在企業內部被人留下把柄。”

他解釋擔心留下把柄說到。

對於上級方面，他認為缺少了約束，因為沒有有效的反饋路徑：

“大家互相看臉色，主要依靠人情關係。“他認為自己的工作是維持勞動現場的穩定，自己無法改善勞動者的實際勞動情況，只能嚴格執行上級的要求。”

這讓他對職業有挫敗感，也對中國國企的工作能力產生懷疑。

“都只需要向上負責，對下面層層加碼就好了，出了事也不會怪罪到自己頭上。都這樣說了，你自己做不到而已。”他這樣介紹到

M說到自己的壓力。

表示：

“不定時，隨叫隨到。經常需要在一大早和深夜接到需要製作或修改要求。“

他認為最大的壓力來自沒有交涉權。

很多時候哪怕自己有更好的方案，也只能根據對方的要求製作。

他說：有的機構，勞動環節很固定。自己是最後一個環節。之前的圖片，文字創作都已經完成，自己完成最後排版並發布即可。但有的沒有明確勞動程序，對方經常提出能否編輯圖片或寫作的要求。

” 但我並不是從事這個環節工作的，他們本來有專門的人幹這個活。“

他覺得勞動中，如果有可以增加自己技能的要求，自己會花時間學習後再製作。感覺到充實，也常常收到積極的反饋。例如應用了一些不常見的網站設計，佈置方案。但是不完善的分工體制和突然的超出範圍的工作讓她覺得很疲憊。

但是他表達了樂觀

“做的多，賺的多。” 他認為這是走向經濟獨立的第一步。

如果要說壓力，現在的工作不擔心被辭退和工資問題。他更擔心的是畢業後的情況。他同樣對中國現在的環境有擔憂。他比同齡人相比遲了一年入學，看到周圍同學在職場中受到的困難和諂媚的姿態，他對進入社會感到不安。

三位對談者簡單了介紹了自己的工作和工作中自己遇到的問題和抱有的對未來的期待。從這部分，我們就已經感受到了在這背後不僅是職業的問題，更是社會的問題。

例如S說到了自己選擇的創業項目受挫。他將原因歸結到了自己的眼光問題。但是他同時也提到了自己創業項目受挫的原因都是直接的來自中國政府政策的影響。

當然我們不能片面的分析這樣的結果。本次貫穿對談的主軸是勞動，我認為勞動是社會和個人的關係基礎，可以透過這層關係期待廣泛的團結和共鳴，所以本次文章如果能啟發大家更多的思考和想像才是最重要的。

上半部主要談及的是勞動和其職業本身。而之後的下半部分會更多談及勞動和國家以及社會的關係。例如我追問了 S，如何看待市場和政府的比重，誰對創業的影響更大。

所以拜託大家也多多支持之後的文章。

希望大家也能來一起聊聊對於勞動，性別，社會等話題的看法吧。也希望能看到您對勞動，職業，工作的看法。這有助於我完善之後的勞動社會學連載企劃。

下半部分，對談的朋友會談到自己對於中國，對於未來，對於社會運動的看法。稍後會更新。

增补1 ：

佳士事件，指2018年7月下旬到8月下旬深圳佳士科技有限公司的部分員工因爭取組織工會而遭公司解聘，有人被當地警方抓捕，公司員工以及社會各界人士展開維權的事件。行动由工人自发，随后得到高校学生和国内的一些左派人士的支援。此次抗议与以往工人维权事件有所不同的地方在于，工人和抗议者的诉求从经济诉求转变为政治诉求。

Hi ，我是PicaPica.

Sociology studying in Korea, Feminists，Conscience adherents。

創作的目的是希望分享自己所了解的知識，提高性別和人權問題社會關注和理解，減少相互間的誤解和距離。 期待未來更廣泛的團結和互助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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