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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aspora

陕西

对新辟之疆土的清洗定会遭遇反抗,巴尔干半岛上也不存在通用语。

前日和朋友聊起了“陕西”名字的由来。每一个名字都是有时效性的,反应了当时的政治格局。渭河平原的人本自称“关中”,亦有“关西”的称呼,乃是“函谷之西”;当是时,西安仍是文化和政治中心,故“关西”不存而“关中”传世。赵宋以降,长安不再,“关中”便是僭越,是故“陕西”肇称,乃是“陕州以西”。

专名学(onomastics)就是这些专有名词的词源学(etymology),亦是观测历史变迁之棱镜。现今民族的通用名字便折射出其历史上的强弱地位。日耳曼人(Germans)、斯拉夫人(Slavs)和威尔士人(Welsh)都曾自称“有共同祖先、说着同样语言的人”,然而结局却不尽相同。

小写的german和germane是同一个词,前者从法语而来,后者直接取自拉丁语,本意是“同祖之人”,词根是gene-,与gene(基因)和generate的各种衍生词同源。German是日耳曼人的自称,即其自我认同是有共同祖先的一群人(compatriots, verbatim sharing the same father),然而其内部并不统一:法兰克人(Franks)自视甚高,并不愿同其它“低等”日耳曼部落同质(germane),仍以部落名之。其中最大的部落Allemagne留在了拉丁化的法兰克人语言中,成为了整个德国的代称,纵使日后普鲁士统一全德,首都Berlin已是斯拉夫语,在法国人看来,德国也依然是东边那个日耳曼部落演变而来的。

威尔士人则没能将自己的名字保留下来。历史上他们自称Cymry(probably verbatim sharing the same land),然而在西进的日耳曼人压制下,最终被冠以Welsh的名字,意为 (non germanic) foreigners,且有“低贱的”成分,也就成了《冰与火之歌》中的有着德鲁伊(Druids)信仰的先民。高卢人(Gauls)就相对幸运一些:法兰克人征服现今法国这片土地以后也将原住民称作“外乡人”(Gaul),但却把高卢人的自称Celt/Kelt保留了下来。法兰克人的强盛也使得Celts成为了西欧和英伦所有说着同族语言的“先民”部落的统称,尽管生活在比利时的部落原本自称贝尔盖人(Belgae)。

事实上,Gauls和Wales是同一个日耳曼词在语音流变以后的不同记法,一如今日法语和英语里的Guillaume/Guilliam和William, gaufre和waffle/wafer. 这个词拉丁化写法为Volcae,最早应是一个凯尔特原住民部落的名字;这个部落生活在罗马帝国和日耳曼人的边境上,因而被日耳曼人用来代指“域外”,特指罗马帝国的疆域,在今丹麦语里仍指南部的法国、意大利等地。

向东,这一名字也流传到了斯拉夫人那里,被转写为Vlachy或Wallachs,同样斥罗马帝国为外夷。正如“关西”一样,这一称谓在罗马的统治地位下终究没有流传下来,但斯拉夫人倒也得以保留他们对自己的称呼:Slav指“说通用语(Slavo)的人”,而所建塞尔维亚(Serbia)亦欲大一统塞族人(Serbs, 有血缘关系的人)。不过黄粱一梦,对新辟之疆土的清洗定会遭遇反抗,南斯拉夫以各种形式复辟,战乱频仍,却终究敌不过热爱自己语言的人;带走了几乎全部海岸线的克罗地亚人,如今每年都举办全国比赛评选最佳新造词,藉以宣示:哪怕不过些微差别,巴尔干半岛上也不存在通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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