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雪Su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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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 第三章

夜半時分,在廉價的老舊公寓中,這個名副其實的城市陰暗面、高中生閒話中的毒品商店街、妓女們其實不是很安全的安全屋、由廉價酒精、劣質菸草和被用完就隨那些客人丟棄的便宜避孕套和有高機率謊報自己年齡,無論是高還是低的乾女兒們構成的黏糊地帶今夜似乎不大尋常。

夜半時分,在廉價的老舊公寓中,這個名副其實的城市陰暗面、高中生閒話中的毒品商店街、妓女們其實不是很安全的安全屋、由廉價酒精、劣質菸草和被用完就隨那些客人丟棄的便宜避孕套和有高機率謊報自己年齡,無論是高還是低的乾女兒們構成的黏糊地帶今夜似乎不大尋常。


本來歇斯底里的女人之間的爭執可以說是這地方的特產,可能是不爽對方的大腿張開的比自己快或是比自己的令人滿意、一包古柯鹼,有時候甚至還能為了到底誰喝了比較多的啤酒就可以炒得連髮型都無法恢復原狀的慘烈。


但今晚有著到不和諧卻沒有幾個人能發現的差異,發覺到的或許只有最靠近事發現場的那六間房,只有在這個範圍內才能清楚地聽進每一個透著瘋癲的單詞

,也才能藉此察覺到那微妙卻不微小的差異,這次的兩位女主角既不是兩位精神混亂的妓女也不是理直氣壯的妓女和怒氣沖沖的家庭主婦,而是一對母女…不,是母子?這是個值得深究的問題,但無論是被好奇驅使的聽眾還是那些處於有光照耀地區的人都不想去深究,或是說根本不在乎,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畢竟他們覺得這和自己無關嘛。


第一間房裡住著兩個消瘦到雙頰凹陷的年輕人,瑞秋與丹尼,他們總自稱是有心靈連結的心靈伴侶,從來不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事爭吵,但從上個月開始每隔幾天他們之間某人總會有個瘀青徠胸飾著昨晚是誰獲得那他們口中的”糖糖”,兩人都既淺眠又神經質,想當然爾的,他們似乎從對面某間房間的門鈴開始大響就醒來了。


「嘿,你有聽到嗎?」帶著笑意的沙啞女聲劃破了不再寧靜的寧靜,看起來比實際還要更年輕不少的女孩一面晃著身旁的男伴,一面咯咯的笑著。

「當然,走吧。」留著一頭雜亂長髮的消瘦男子似乎是想要瀟灑地甩一下頭髮

,但當閃著油光的頭髮甩開,凹陷又充滿傷疤的蒼白面容只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有好戲看…不,聽了。」男子緩緩的爬起,微笑時露出了泛黃、但仍能看出有不錯齒型的牙齒。


兩人真先恐後的擠在狹小的門廊,還好他們夠瘦才不至於擠得像這間公寓。


兩人各貼了一耳到老舊的木板門上,面對面竊笑著。


「喔……我調皮的小男孩,媽咪來接你回家囉。」成熟的女聲極其溫柔,幾乎到了讓人發毛的程度。

「別靠近我!」稚嫩的女聲極其恐懼,幾乎到了讓人同情的程度。

「還是這麼有活力,我可愛、強壯的小小四分衛。」

突如其然的,一陣慌張地否定帶來了十分荒誕的喜劇張力。

「不對,不對…」

「不對!不對!」歇斯底里地嘶吼及低聲地抽泣。

「你是個大男孩了,不喜歡被說可愛,對吧?」


「對吧?」


一陣滲人的沉默。


玻璃…大概是啤酒瓶吧,碎裂的聲音。


顫抖崩潰的喘息。


又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不過這次聲音小了點。


撕裂夜空的慘叫聲。


令人動容的哀號聲。


無人理會的求饒聲。


巨大的碰撞聲。


緩慢又微弱的呼吸和水聲,伴隨著偶爾且小聲的碰撞聲。


丹尼打了個大呵欠,跟同樣犯睏的瑞秋回到了床上,一覺睡到了隔天下午。


第二間房裡住著宇宙超級俄羅斯伏特加彩虹皇子…或將軍,看那個時候他覺得哪個更響亮,或是乾脆兩個都用,儘管他比起俄羅斯人更像個墨西哥人,他那帶著腔調的彆腳俄文也能證明,不過伏特加、古柯鹼跟一小杓冰毒可不這麼想。


今天他反常…其實也挺平常的倒在了地上。


不過這是第三天了。


本來是突然變紅又緩緩變白,先是僵硬再是柔軟,僅剩的能量已從破舊的地板流逝,看來他想像中的沙皇國無法迎接下一任沙皇了。


第三間房裡住著的人是一個每次都報不同年齡的女孩,不過據她隔壁,第三間房裡住著的老賴瑞常對其他人說:

「不管是二十一還是二十四,那個小婊子可沒那麼老,我眼睛清楚得很呢。」

但雖然他這麼說,大家都知道他可是維洛妮卡為數不多的常客之一,而每當他被問到時總是會虛偽的大笑後戲謔地說到:

「這難道不划算嗎?」


當門鈴響起時,維洛妮卡獨自一人靠在床邊,一面深呼吸一面為身上的瘀青和傷口上藥,她大概每三秒會弄痛自己一次,酒精已經在年輕的軀體造成了不可逆的變化,但她選擇咬著牙,而不是面對自己。


但突然間,震耳欲聾的門鈴聲響起,害受驚的維洛妮卡一個失手將棉花棒直接劃開脆弱的傷口,劇烈而迅猛的疼痛迫使她開口罵了聲髒話。


「搞甚麼…」維洛妮卡一面不爽的碎念著,一面拖著沉重卻不怎麼緩慢的步伐,慢慢地走到了門口前,猶豫萬分後晃動的手還是離開了門把,轉而將眼睛貼上了門上的簍空,仔細的觀察著。


門外的一切實在發生的太快,令她感到恐懼卻又無法離開視線。


她認識門外的其中一人,莉莉,雖說不確定,但她倆的年齡大概是相近的,而且都喜歡巧克力,雖然不像電視劇姊妹花那樣的多話,但在這擁擠卻疏遠的地方,她們大概算是朋友。


而就在她認出莉莉的下一個瞬間,莉莉突如其然的哀號嚇壞了她,莉莉高舉著破碎的啤酒瓶,似乎正對峙著那個她不認得卻感到一絲眼熟的女人。


奇怪的是,即使手持武器的是莉莉,但維洛妮卡卻完全感覺不到那帶給了莉莉一絲絲的生機,她的直覺一向準的不得了。


只是一個緊張得不停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她的視線裡再也看不到莉莉,只剩下那個不認識的女人,手持著棍棒喘著氣。


維洛妮卡害怕極了,她不自覺地吞著口水,感覺到了一絲美味的鹹。


女人彎著腰,雙手各拿著一隻白晰且沒穿鞋襪的腿,昏暗的燈光下的幾抹紅顯得十分詭譎。


直到一個渾厚的碰撞聲發生在自己的房門時,維洛妮卡才發覺


這個女人打昏了莉莉!

這個女人想帶走莉莉!

這個女人不是單純的醉鬼!


而是一個麻煩人物、一個惡魔、一個瘋子。

一個………母親?


恐懼、不安、害怕,維洛妮卡總感覺自己和那女人對上眼了


她睡意全消,但還是盤坐在床上,裹著厚厚的毛毯像是隻受驚的小貓,她數次拿出手機,輸入了兩個號碼又刪除,就一直如此重複著,直至天明。


沒人看見也沒人在乎,她安靜地哭著。


第四間住著雷諾茲奶奶,沒人知道她甚麼時候住進來,但只要你不要過得太孤寡或是做人太失敗都一定多少聽說過她那不想付養老院費用,也不想把她接回家的兒子是怎麼把她騙進這個黏稠的人間地獄。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雷諾茲奶奶的耳朵不是很好,只剩左耳能聽到一些聲音。


與一般大眾心中慈祥祖母形象不同,雷諾茲奶奶就像是戰火中的地雷一般,平常在喧囂的四周顯得寧靜,但只要一踩到,你有很高的機率會再也不經過她的門口。


雖說這裡治安的確差得驚人,但只要有酒和神奇粉末,再大的仇人都能和好,大概這就是為甚麼雷諾茲奶奶和這裡格格不入吧。


而且,如果你不是白人,還是別和她搭話的好,你不會想面對老太太的自製辣椒噴霧的。


而今晚的雷諾茲奶奶睡得不是很熟,她平常總是帶著耳塞,但今天碰巧...其實也非碰巧,這是她這個禮拜第四次找不著了,於是她今天就索性不找了,反正也沒丟。


半夜,她被門鈴和慘叫聲給吵醒。


她相當意外自己能被吵醒,開心的笑了。


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吸毒喝酒的腦袋大概比這公寓其他人清楚。


她慢條斯理地掛上了自己裝上的掛鎖,碎念到:

「下流的妓女…」


雖說有些不安穩,但她一覺睡到了天亮。


第五間房裡住著一個自稱莉莉的女孩,不過當時她並不在屋內,而是在走廊,面對著伴隨著誕生喜悅的消亡恐懼。


但在空無一人的床上,詭異的放著一片枯萎的落葉。


空無一人的房內,一聲低沉的嘆息從虛無發出。


沒有人知道第六間房裡住著誰,也沒人想探討。


只知道,在這一夜,老舊的木板留下了些許的鮮紅,又逐漸化為乾涸的褐色。


這一夜,虛無伴著恐懼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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