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澈
易澈

托爾德(@milsombath)的小號

小說【自私主義】15

穿著絲質睡袍的楓側躺在床上,睡袍的下擺滑到一旁,露出長腿,蕾絲內褲的花邊若隱若現。托著腮,她以晶瑩剔透的眼睛深情地凝看躺在身邊的人兒,臉上掛上一絲帶挑逗意味的微笑。她伸手以指尖輕觸人兒的下唇,沿著其臉龐往下滑,脖子,鎖骨,緩緩敞開了人兒的衣襟,停擱在心上打轉。

人兒無法抵抗,解了她的腰帶,將睡袍掀到她腰後,緊擁著她的腰肢,貼到她的身上。熱烈地吻著,舌尖像火燒一般熾熱,伴隨撫摸讓身體燙如烙鐵。汗水讓兩人緊貼在一起,肌膚每個接觸點都能感應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私密的地方那快要破皮膚而出的脈動讓周慕言驚醒過來,發覺自己正躺在陌生的大床上,便見鬼般大叫,如電視劇劇情一樣整個人彈了起來。掀開被子,發現自己衣衫尚算整齊,才鬆了口氣。

發現自己的皮帶被拿掉,褲頭的鈕扣被解,她一臉茫然,楓便在此時出現在房間門口。她只穿著一件男裝白裇衫,光著兩條腿,臉上是不解和擔憂。還沒開口問什麼,便見周慕言便被她的出現嚇得往後仰,腦袋狠狠撞在床頭板上。「哇屌!」吃痛地呼叫了一聲,迅速躺下來,以被子把整個人蓋著。

楓除了愕然,還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這分明就是楓的家;那分明就是她的大床;周慕言分明就是個不速之客。她的反應卻像是看見變態色魔偷偷闖進自己的家一樣。

「你還好吧?」楓很是擔憂。她不會是撞到腦袋了吧?「言,你怎麼了?」

「你你你...」周慕言大叫,生怕隔了一張被子聲音被埋,使盡了力地喊,「你先穿褲子吧!」

房間裡是奇怪的沉默。好一會兒,楓才忍不住大笑,久久不能自已。

「出來吧!正人君子!」

周慕言頓了頓,像個聽教聽話的孩子一般,慢慢從被窩裡鑽出半張臉來,睜圓眼睛往楓那邊看。只見她笑著把裇衫的下擺稍稍掀起,露出黑色的運動短褲。

「我在家穿得很隨意的。」

但不代表不誘人。你要是知道我剛剛作了個怎樣的夢,夢得內褲都濕了便不會以正人君子來形容我了。周慕言想,噘著咀,坐了起來。

「我一定是喝得很醉了吧!」周慕言托著額頭,企圖止住宿醉後的頭痛。楓頷首微笑。「佔了你的床,真不好意思。」

「沒事。你再睡一會兒吧。睡夠了再去洗個澡。我在浴室裡準備了新的毛巾和牙刷。衣服也有。」

微笑,楓拍了拍周慕言的肩膀,便離開了房間。

周慕言躺了下來,看著天花板上設計摩登的LED燈;想要再睡,但頭腦很清醒。她不住欣賞睡房的陳設,簡約而不失型格;睡床上的枕頭、被子和床單都是上好的料,還傳來陣陣清新的花香。這是楓的睡房無疑。

昨晚,她可是跟我同床而睡?

想到這,周慕言胸口被壓得幾乎要爆開。急急從被窩裡跳出來,衝進浴室,以極快的速度洗澡和刷牙。因著宿醉,她頭痛不已;睡意其實還濃,卻無法讓自己再磋砣下去。星期天,她沒有任何計劃好的行程,也就沒有趕時間的理由;這速度,單純呼應她那急促的心跳而已。像是個強迫症病患,她努力洗掉自己淫穢的證據。心裡惆悵,該怎麼樣得體地告辭。再這樣下去,她怕會明目張膽地做出讓自己後悔不已的事。

周慕言走到客廳,便見楓正在廚房煮食;想要偷偷欣賞她的背影,卻「Shit!」意外地踢到牆角,痛得她淒厲地叫了一聲。楓立刻關掉爐火,把痛得眼淚在飆的周慕言拎到餐桌前坐下。

「一定很痛吧。」

「沒...沒事!」她揉了揉眼睛,抬頭向楓微笑,卻反被她美麗的臉攝住。

「撞到腳趾罅了,怎可能沒事?不過,也只等那痛楚慢慢消退了。」

「又打擾到你了。」

「你跟崇和安都是這樣說話的嗎?」

「嗯?」

「很見外的樣子。」

「這…」

「沒事。」她牽強地微笑,「你先坐著。我煮了午餐。很快。」

看著楓的背影,周慕言感到非常內疚。

她跟崇和安的相處確實是輕鬆得像家人一般,很親密,沒有隔閡,不必要的敬詞和客套都免了。有時候,的確會覺得自己給崇和安添麻煩,但歉意用不著宣之於口,拍拍肩膀,又或是做點其他什麼就行。謝謝和對不起,好像已經從她們之間消失了一般。

她和楓,即使有多少親密接觸,也像是有一道玻璃牆把兩人相隔開來,牢牢不能破。周慕言很明白那道牆是她築起的,全因為自己對楓有感覺,有慾望,深怕太隨意的相處會挑起不該的,因而保持著必須的安全距離。

楓拿來蜜糖水和烤雞拉麵。

「來。先喝蜜糖水,解宿醉。」她細心地往蜜糖水裡攪拌,才置到周慕言的跟前。

「謝謝。」周慕言微笑接過,垂頭一臉尷尬,心裡還想著她和楓的相處方式。

「不用。」楓也喝了一口蜜糖水,然後拿起了筷子。「試試我的手勢吧。豬骨湯底。吃多點碳水化合物能護肝。」

「你真想得周到。」

「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嗯。」

周慕言很開懷地吃。她並沒預料打理那麼多生意的楓廚藝那麼好,弄得出來這麼美味的拉麵;想起楓的介紹辭裡她是空白一片,心裡嘲笑自己的一無是處。良久,她才發現兩人一直沉默,氛圍冷得很,便努力地想說些什麼來打破這寂靜。

「啊。對了。」終於想到時,她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拉了拉身上那印有衰仔樂園卡通人物的t-shirt,看著楓的呆相問道,「這是你前夫的嗎?」

「怎麼會?」楓被她這道問題嗆得輕咳了幾聲,幾乎把喝進去了的蜜糖水都噴出來,一臉驚訝。這才讓周慕言醒覺到自己問了一條極差的問題。人家才離婚多少天,她就往人家的傷口灑鹽?「是我自己的。在美國買回來以後都沒穿,一直放在衣櫃裡都忘了。」

「你怎麼可能穿得下這麼大的一件衣服?我這虎背熊腰的都嫌大了!」周慕言驚呼,把衣服抓了一團來展示它的大,「你那麼瘦,怎麼可能穿得下?」

「你怎麼知道我比你瘦?」她喝了一口拉麵的湯,笑著。周慕言臉頓時泛紅,心想,我抱過你,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啊!「真的是我的!我是故意買這麼大的,穿起來才舒服。我沒有留下他的東西。就算這件男裝裇衫也是我自己買的,沒女裝的那麼修腰。」

「你真不會買東西。」周慕言噘咀,心裡鬆了口氣。「你不能怪我剛才以為你沒穿褲子。都怪你喜歡穿這麼大的衣服,腿又長,很難不看錯的。」

周慕言這麼一說,楓竟然笑得燦爛,彷彿那些都是讚美的話。顯然,除了腿長以外,都是揶揄多於讚美吧!周慕言覺得,楓一定是聽過太多讚美的話,心裡厭倦,所以聽著這些揶揄的話反而覺得新鮮過癮。她一定很喜歡跟安說話了吧?我們當中最毒舌的就是她了!她想。

「謝謝你。」楓說,邊笑邊吃著。

「我取笑你不會買東西,你還謝我?」

「我喜歡跟你這樣沒隔閡地說話。」

周慕言呆了一瞬,垂頭把腦袋栽進熱湯裡般吃著。

「啊。對了。」再度尖叫。這回,楓並沒被嚇著,笑著看她。

「怎麼了?」溫柔地回應,就差摸摸她的腦袋,便是一幅母親與女兒般愛心滿瀉的畫面。

「我睡相是不是...很差?」周慕言尷尬地抓了抓後腦,「我媽說,我要是熬夜或醉酒,有時會像個大叔一般在打呼。」

「我們都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不是嗎?」

周慕言沒料到楓會以這麼瞹昧的反問來回應,心裡慶幸屋裡只她們倆,否則這番對話讓其他人聽了,她是跳進黃河裡翻滾也洗不清。至於,要洗清什麼就不相干了。

「怎麼了?」楓一臉關切,倒像是沒意會到自己說的話讓周慕言的心裡翻浪。

「沒。沒沒。沒沒沒事。」

「放心。」楓這回真的伸手摸了摸周慕言的腦袋,「你睡得很沉、很穩,沒有打呼,沒有夢遊。」

「呼!那就好!」那就好!周慕言心裡重覆著說。

「倒是你在酒吧⋯⋯我們都很訝異。我看,你好像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吧。」

身體能流汗的地方都在冒汗,周慕言的心臟在短短數十秒裡像坐過山車一般高速起落。

的確,斷了片,連自己什麼時候喝醉也記不起,自然不會想起自己發酒瘋。她對自己醉掉後會幹什麼是沒有意識的,從來沒人跟她提過。楓這麼一說,她也就想像不來自己會做什麼,只認定那必然是極其丟臉的事。

對楓來說卻是完全相反。

看著周慕言眼神迷離地盯著崇,拿的卻是自己的酒杯時,楓的心墮了下去,又被什麼提了上來。不解,牢牢盯著周慕言漲紅的臉,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的酒喝掉。當周慕言的身體開始左右搖晃,她本想讓國綸把人扶過來; 手機開始傳來音樂,她才意識到周慕言正以身體打著拍子。她記得自己曾想像著周慕言唱歌的模樣,心生一絲期待。

大抵是酒精的影響,周慕言的聲音比平日更低沉、厚實,帶著一絲性感的沙啞。聲量恰到好處,尤如深夜電台唱片騎師一般,把在座的都攝著。她的歌聲帶醉,沒了羞澀,配上滄桑的深情,像是酒後吐真言一般緊緊抓住了聽者的心神。

不住在想,周慕言此刻看到的是誰;是在座的各位,在座的某一位,還是心中的那一位。

安高呼encore,周慕言竟向她來了個異常燦爛的笑容,躹躬,然後直倒進她的懷裡,眾人才意識到她真的醉了。徹徹底底地醉了。

「真...真夠丟人的。」周慕言把臉埋在雙掌裡,搖著頭,覺得自己聽來像精神分裂多於醉酒。「我怎麼完全沒有記憶了呢?真是醜死了。」

「不會啊。」楓意味深長地笑,看著帶點氣的周慕言,「你唱歌很好聽,很攝人。你...」

「不是攝人,是嚇人。」

「怎麼會?」楓微笑,吃了一口麵,頓了頓,才又問道。「做你的情人就有耳福了。你一定會經常唱情歌給他聽的,對吧?」

周慕言愣著。

她曾被音樂老師邀請參加學校裡的合唱團,最後卻因為團裡沒有其他能唱這麼低音域的女孩而被要求退團,前後不過是兩天的事。對於沒有任何音樂根底、還只是小學生的周慕言來說,她不明白什麼叫低音域,單純地覺得自己五音不全,不能唱,也就不怎麼唱歌。

因為雍一賢,她才唱歌。

剛相戀時,雍一賢很積極地將周慕言拉進她的社交圈,把她介紹給每一個朋友認識。她認為,情人必須在彼此的朋友圈裡得到認同。周慕言的性格內向至此,對這種場合甚為抗拒,但為了讓雍一賢快樂,她都不會把這種抗拒表現出來,而是爽快答應。

她和她的朋友們喜歡到卡拉OK耍樂,唱著唱著就是整個夜晚;周慕言都會伴著,坐在房間的角落吃喝,看她和朋友一股勁兒地唱歌。她們唱得並不怎麼樣,但興致高昂,甚是享受,並沒覺得自己把某人冷落在一旁。或許因為愛,周慕言總安靜地看那女孩的臉,自得其樂,亦沒覺得有何不妥。

那天,女孩們因為一首合唱的情歌而發悶;一室的女孩,沒一個能唱男聲,歌聽來極為怪異。正要把歌跳過,周慕言一時興起拿來米高峯,唱上了一段。這舉措讓女孩們呆了,然後高興得像是找到心中的白馬王子一般;周慕言成了每次卡拉OK聚會的必然座上客,無論席間可有其他男生在場。

雍一賢喜歡她的嗓子,毋庸置疑。

避重就輕,周慕言一口氣把雍一賢和那個陌生男人的事告知楓。楓看來有點呆,一直沒說話,細心聆聽。良久,麵都放涼了,楓微笑,帶著一絲憂鬱。

「你的歌聲好聽,而且震撼,很能攝人心魄。」

「別開我玩笑了。」周慕言苦笑,「震撼或許是有的。我跟譚詠麟一樣,震音震到頭髗也在震。」然後又因自己這個爛得很的笑話而傻笑。

「有些事刻了在腦袋就不能隨意改變。」楓語重心長地說,笑著,「你再怎麼說也沒用。」

周慕言心中有點迷惑,但沒有追問,繼續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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