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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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妇,母语一般,其他语言更一般,但这些都没有能阻挡我对各种语言和文字的热爱,哪怕是看看也好。

冷面热心: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

(编辑过)
阿基•考里斯马基 芬兰电影 爱国还是爱土地

阿基·考里斯马基(Aki Kaurismäki),尽管是芬兰最知名导演,但似乎他在全球范围内的名气一般,看过他影片的人也不多。就我个人而言,非常喜爱和欣赏这位导演的作品,同时从我了解和接触的芬兰人来看,他可以称得上是位非一般的芬兰人。

我看的第一部考里斯马基的作品是借用陀思妥耶夫斯基名篇《罪与罚》的同名电影(影片内容只能说导演多少从陀氏的作品中获得了某种灵感,别无其他),当时一下吸引我的是影片中赫尔辛基的那种气质,比如中央火车站大厅的昏暗、职员的冷漠,还有半新不旧的街道和小饭店里无趣的服务生。之后双陆续看了考里斯马基的其他作品,无论是《列宁格勒牛仔征美纪》还是《没有过去的男人》、Juha等等都让我觉得这导演的水平一直非常稳定,尽管影片的题材并不相同。在他过去20多年的职业生涯里已经培养和完善了一种高度个人化的电影语言(尤其是在看他的作品回顾展时更有这样的体验)。不过我来更欣赏的是考里斯马基电影世界里最重要的东西:简洁的、半醉半醒的俚语(或黑话)。

Helsinki central station (图片来自网络)


阿基·考里斯马基上世纪50年代出生芬兰南部一个普通家庭,大学肆业后做过砌砖工、洗碗工等各类杂活,后来开始写剧本,并在已经开始拍电影的哥哥的一部影片里当演员。在片场里他发现了自己的剧本写作能力,之后逐渐开始当起了导演。也许正是打小工的这段经历使得考里斯马基在政治上成为一个坚定的左派,并且是以工人为主的左派。

考里斯马基应该是个读书很多的人,他不仅从经典文学作品中获取灵感的养分,同时也会直接以名著为蓝本,比如Juha这部黑白电影便改编自芬兰著名作家尤哈尼·阿霍(Juhani Aho)出版于1911年的同名小说,这本书也是芬兰文学的经典作品之一。考里斯马基并不避讳别人说他的风格从某处或某人借鉴而来,因为人人都不可免,但他想强调,他和其他人的风格都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在很大程度上(有意无意地)被影响、模仿、借用,甚至随手拿来。

考里斯马基喜欢做一种 "风格练习 ",即同一内容进行不同电影风格或语言的尝试,有时甚至完全打破原来的模式,比如在世纪之交时拍一部默片。他说自己是忠实的默片影迷,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黑白默片其实更难拍,因为它能用的辅助技术少于现在的影片,所以反而更需要通过内容来传递影片本身。

考里斯马基的影片都在尽力追求一种精简的、最小化的表达方式,这种极简的表达方式往往在叙事上不占优势,因而整个情节都更注重精神性的、人类共情的展示,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认为他受德雷尔、布列松和小津安二郎电影影响颇深的原因,考里斯马基本人也不否认这点。但他也喜欢另一种情节的表达方式,比如他曾说自己最喜欢英格玛·伯格曼的作品是叙事更顺畅、易懂的《和莫妮卡一起的夏天》,他认为那是一部神作。

影片Juha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不过与前几位他喜欢的大师不同,考里斯马基的电影中还充满了幽默,而且方式不同,有时是一种魔幻的幽默,有时却需要观众自己去体验和发现。有人认为考里斯马基影片中表现的是一种芬兰式的冷幽默,但他本人却说:“这种幽默在美国电影中也有,可我并不喜欢好莱坞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点让人不爽。我电影里的很多幽默点都是针对芬兰观众的,可遗憾的是普通芬兰人对我的电影不那么感兴趣,他们更喜欢简单的美国大片。”

在获得各电影节认同,也有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观众发现并欣赏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后,导演本人说他还是觉得挺意外的,不过票房成功和观众认可并不是他最终的追求,他只想听从自己的内心,而不愿随波逐流——“如果我不能自由和独立地做事,就不会选择拍电影。”

这种坚持自己的性格也让考里斯马基常常处在一种批判现实的立场中,他说“芬兰没有我的拍摄空间了。”尽管他的多数影片就是在芬兰拍的。他反对芬兰的移民政治,认为“在容纳移民方面,芬兰是北欧之耻。”

《希望的另一面》剧照(图片来自网络)

他不仅批判,也用自己擅长的电影来呼吁,2017年,考里斯马基拍摄了难民主题的影片《希望的另一面 》(Toivon tuolla puolen),影片讲述一个名叫哈雷德的叙利亚人在内战中失去所有家人,为了逃离战乱的祖国,他躲进一艘运煤船里,而这艘船的目的地是赫尔辛基。

在赫尔辛基,有个叫Wikström的中年人,一个衬衫销售员,由于厌倦了自己的家庭——妻子酗酒成性,也烦透了工作,于是他把手上的衬衫低价卖出,离家去了一个游戏场,在牌桌上赢了一笔钱,他用这笔钱开了家餐馆,并遇到了四处躲避芬兰移民局遣返的哈雷德。Wikström收留了哈雷德,故事就这样展开。

考里斯马基这本影片把关注点全部放在人的本色上,演员没有化妆,而且被拍得很丑,充满了缺陷。从场景中也很难看出这部电影真正表现的是哪个年代,影片中的芬兰人所穿的衣服更像是上世纪80年代或90年代的,但观众心里又很清楚,叙利亚内战始于2011年。

《希望的另一面》在2017年柏林电影节上进行了全球首映,考里斯马基也因此片获得了最佳导演银熊奖,这是当之无愧的。这部电影刻画了人性,并给人类带来了希望。

与现实不同,导演在影片中没有一句指责,而是通过镜头语言和人物对话让我们明白拒绝庇护的行为是多么不人道——当普通叙利亚人从阿勒颇逃命求生时,有人却因为自己的利益在努力把这些人送回到硝烟里。

导演本人烟不离手,爱酒如命(图片来自网络)


理性的非民族主义者应该都能理解,这样一位常常对自己的国家持批评态度的导演并非不爱国,而是另一种爱,一种爱深责切的爱,同时他批评的是政府,而非芬兰这片土地。政府和国家的概念,不少人是混为一谈的。

在离开芬兰,在欧洲各地拍片后,考里斯马基回到了芬兰,芬兰人也更能广泛地接受他了。无论怎样,在当下,他就是芬兰最知名也最出色的导演。第76届戛纳电影节把评审团奖颁给了考里斯马基导演的作品《枯叶》(Kuolleet lehdet),无疑又是一次认可和肯定,虽然导演本人或许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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