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厦门往事

(编辑过)

那天中午在一家小店吃牛肉面,老板娘问是不是第一次来厦门,我说不是,十五年前待过两三个月呢。然后,突然,就脱口而出:我当年待的地方叫马巷。过去很多天以来,我一直搜肠刮肚,但拿着地图也无法确定当年身处何地。很多地名似曾相识,乱花迷眼。

我问老板娘,马巷是在哪个区?她说是翔安,很远呢。

是很远,在岛外。十五年前的岛外,不比如今,进岛是段漫长的旅途。先坐摩的,再转公交,要转很多趟。记得有一次晚上从岛内回岛外,载我的摩的师傅,大概五六十岁,一边骑着摩托车一边聊天,一边不时手伸到后面来摸我的腿。到了目的地,又拉起我的手跟我撒娇,说你看下雨天我也不容易,多给两块钱嘛。

然后,赶上汶川地震,我每天在海边的滩涂上抱着诺基亚3350垂泪不止,被温总理感动,被子弟兵感动,被一切的一切感动,恨不能马上回去报效灾区。

我那时候是在一个建筑工地,负责某项实验观测。是和甲方合作的第三方,一个人,像现在一样,常常游离于集体之外。大办公室不愿意待,各处走。记得某座桥下的滩涂上有跳跳鱼,常逛出去,倚着栏杆看人家在淤泥中逮鱼。

经过民工的工棚,发现工棚里别有“包间”:用纸纸板隔出的小小“独立空间”。后来知道,那些小棚子,是拖家带口的工人的家。往往一家三口,住在里面,和集体宿舍中的其它男性工人一纸之隔。

我操作的仪器经常出故障,一开始很紧张,到处找人咨询,后来我察觉到,大概也不过是顶着“科研”名头的“骗钱”项目,没啥大不了。于是,我开始编数据,不再为故障大惊小怪。数据的处理以及报告的编写,都是“老板”的工作。我后来将那些十有四五是复制粘贴来的数据交给老板,他照单全收,从没表示过疑问。很多年后偶尔想起,有点内疚。但那内疚一闪即逝。我想像当年和我如今一般年纪的老板,坐在电脑前对着那些数据皱皱眉头,然后将其抛诸脑后,同样复制粘贴,做出一篇花样文章,从而名利双收,自然不在话下。

从厦门回成都不久,经历过一次六级地震,我租住的房间窗户咯咯作响,我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房子中央,不知该跑该留。

几年以后,我还经历过雅安地震,那次地震间接让我骨折还未痊愈的手再次骨折。

十五年过得真快,当年马巷海湾那栋正修的高楼,如今不知是何人身居其中。当年那片尚显荒凉的滩涂,如今必定变了模样。

汶川地震,是宏大叙事最后一次在我身上发生作用。雅安地震时,我已经学会对着宣传机器冷笑了。

但我记得很多年以后,某个夜晚,我一边跑步,一边听故事FM讲因汶川地震而截肢了的孩子们后来的生活,在远方城市的灯火掩映下的公园绿道里,哭出了声。

2008年,我爹中风。

两年后,我研究生毕业,放弃了从前的QQ号,换了电话号码,和“老板”以及众多同学虽在一个城市,从此了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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