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拉赫
阿布拉赫

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这件事都一做十年。这种癖好曾引起有司关注,后来在Matters的活力一落千仗。但仍然在记,不在这里,就在那里,而且一想到有人会因为你的记录害怕,就更觉得这记录的价值。我会继续。

夜半来客

一篇作业。一边写一边觉得这样不对,但一边原谅了自己,我毕竟是第一次尝试虚构场景嘛,哈哈哈,不对是正常的。

晚上看完刚出资源的《瞬息全宇宙》,杨紫琼在电影里横行各个平行宇宙,酷得飞起。本来跑步回来时间已晚,打算只看一半,剩下的下次再看。没想到,沉醉在天马行空里无法自拔,一口气看完了两个多小时。已近凌晨两点,把手机插入充电线,关了投影,躺在黑暗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人喝多了,似乎在吵架,应该是楼下的烧烤店。那家店里有个小婴儿,被大人摆在门口的婴儿车里,上次去吃烧烤,就坐在他旁边。那孩子好乖,不哭不闹,看着人只管笑。电影要是停在两块石头用传音入密对话那里就好了,结尾配不上之前的高能。小石头掉下山崖就很好,大石头跟下去干啥?龙应台都说了,不要追,还追。杨紫,姐姐加油,哈哈哈……

突然听得有异响,一激灵,坐起来。穿上拖鞋走出卧室一看,果然有人,正打开玄关的玻璃门。看到衣衫不整的我,咧开嘴一笑:“醒了吗?”

我愣在原地,睡眼惺忪,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你谁?”

“来来来,先坐下再说。”他笑容不减,朝我招招手,我双脚离地,飘过一段岁月,坐在餐桌旁边,正对着他的方向,看着他把手里的公文包立在入户柜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把烤五花肉,一个烤茄子,还有一条鲫鱼,滋啦啦冒着热气,汁水淋漓,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回去,这次拿出来的是一瓶二锅头。他冲我扬一扬手,笑容似乎长在脸上,“牛栏山的。”一边说着,一边拧开盖,往我面前的搪瓷杯里倒,很慢。

我听着酒线落在酒里的声音,想尿尿。

“我喝不来白酒,小时候喝醉过。”

“我知道,四岁那年嘛。喝了爸的杯底,就吐了,哈哈哈,没出息样儿。”他笑起来,

“你咋知道?”我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楚,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附身在一个孩童的身上,刚喝下一滴白酒。家里有事,坐了一屋子人,父亲喝至半酣,把他的酒杯递给我,加满了水,让我尝一口。味道怪怪的。我走出屋子,走出大门,大门外是条土路,土路外边,是个坎,我一脚踏空,掉了下去。下过雨不久,地是松软的,没受伤,但我吐了。

“因为你是无法,我是无天,我们曾是一体,哈哈哈。来,庆贺我们没有摔死,今天才能重逢。”他举起酒瓶,碰了一下我的杯子,然后扬起脖子,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

我咽了口唾沫,看了看面前的一杯子酒,不知如何是好。

“来啊,喝啊,你看我都干了。”他把酒瓶口向下倒立,瓶口滴下几滴液体,撞在桌面上,水花四溅。然后他端起我的杯子,递到我面前。我眼着杯子看,杯沿还有白天咖啡残留的污渍。

我接过酒,喝了一口。甜的。我又喝了一口,接着一饮而尽。美琅酯,延年益寿,飘飘欲仙。保罗凭它预知未来,我凭它想起过去。

“我记起来了,那年在迦南的火车站,我们吵了一架,分道扬镳。”我放下酒杯,嘿嘿笑,“所以,你娶了那个女孩,过上了你期望中的'正常人'的生活了吗?”

“呵,是啊,我现在儿女双全呢,对父母也有了交待。”他把两条眉毛挑很高,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汽笛。

“父母?他们好吗?”

“挺好的,我妈虽然脑梗十年,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和自理能力,但每次视频,都要看我儿子,看到了就笑。我爸,哈哈哈,我们都没想到,我妈病了,他变了个人。年轻时候总说我妈装病,隔三茬五打架,你一定记得,哈哈哈,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可有耐心了,饮食起居,都是他照顾。”他仰起脖子,又灌了一口酒,”就是我儿子那崽子,每次视频都叫不到跟前。“

”你爸妈不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在我姐那里,离她家不远租了个房子,请了个保姆。“他挠挠头,”我,想叫他们来,爸说不来,说宁愿死在家里。有一次,我姐回家直接接了去,连跟我商量都没有。”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哼,我妈厉害着呢,攒了不少。“

”那你不先下手?“我瞪了他一眼,表情一定很难看。

”嗨,瞧你说的,我还能抢父母那点钱?来来来,喝酒,你照顾父母也辛苦了。“他又拿起酒瓶,碰了我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朝酒瓶呶呶嘴,”聚酒瓶,放心喝,喝不完。神赏我的。“说到最后一句,他收敛了笑容,在脸上划了个”Z“字。

”神派你来干嘛?“

”做你的入党介绍人啊。听党话、感党恩、跟党走才是正途,不要老梗着脖颈,悖逆党。要不然,美国人打来了,我们要亡国的。“他冲我眨眨眼,又喝了一口酒。

“你是狗吗?听话、感恩、跟着走……啧啧啧!”我梗起脖子,预备他勃然大怒。

但他只是楞了一下,笑容马上又回到脸上。“你看你,轴!”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回头拿过公文包,把桌上被他一个人吃了大半的残羹剩饭抓起来放进去,拉上拉链。“我知道不会成功,哈哈哈,但也想和你喝顿酒,毕竟十几年不见了,怪想的。”

我坐在原地,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身到了玄关,眼看开门离去,脱口而出:“你是gay吗?”

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嘿嘿,当然,我和你毕竟28岁才分道扬镳呢。我有个BF,也结了婚,我们说好不影响彼此家庭,一个月见一次。”

“那不是BF,那是炮友。”我说。

“那你呢?还不是差不多?”他说。临转身,又停下来,“你可以找个BF好好生活的,不用和我一样。”

然后他一转身,消失不见了。









CC BY-NC-ND 2.0 版权声明

喜欢我的文章吗?
别忘了给点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

加载中…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