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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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字楼在逃人员

在Padova 偶遇 Frida Kahlo

这是我决定跟着文艺复兴的线索开始周末旅行计划的第一站,去帕多瓦看乔托的湿壁画,虽然这是一次目标明确的旅行,但事实证明这是生活里意外挑战规划的又一次成功。

Padova 正在举办Frida 和 Diego 联展,我的微信头像一直是她的自画像,因为喜欢这种不被性别禁锢的形象,在她脸上总是同时呈现出两种性别,但我还没仔细阅读过她,因为乔托的行程在傍晚,所以决定先去看这个画展。

Frida 和 Diego


从画展出来以后,我不得不找个地方坐下来,因为画展带来的冲击太大,几乎忘记了此行的目的,人已经从文艺复兴的世界完全抽离出来,感觉灵魂遭遇重创。这次事故只发生在0.1秒,眼神轻轻划过那张画的时候,心脏就在一瞬间被哄堂炸毁,这是一张看一眼就觉得痛的画。她像是会施展巫术,在还没看清楚Frida的表情和伤口的时候就被痛感穿透,干涸的挤出最后一滴乳汁的大地环抱着Frida和带根的植物,Frida怀里是婴儿,婴儿的脸庞是他丈夫的,这是让我感到惊心动魄的情境,大地环抱的植物们根茎涌动着展示着他们的生命力,这生命力是靠痛灌溉的,而此刻望向她的我已经被牵制,根茎直击心脏,痛与痛连接了,一根根血管涌动着挖出深埋心里的痛为这张画灌溉,在展厅里来来回回的走,但还是在围着她打转,记忆闪烁着某个哭泣的房间,某个下午注视着朋友因为爱情而日渐暗淡的脸,那些坚强的崩溃的纠结又妥协的脸,这些记忆总是发生在无声之中的,不管是倾诉者还是倾听者都会想要回避,回避是更容易的,如果还能落在对错上面就更轻松了,但就是这种轻松和容易让这些时刻变的隐秘和难以言喻,面前的这张画就站在回避的对面,痛,被赤裸裸的摆在面前。在她经历的痛苦面前会因为想到自己的痛而立刻自惭形秽。


或许我很久没有这么直视痛了,上一次对痛的迷恋还是初中的时候,迷恋青春伤痛文学,例如安妮宝贝,例如郭敬明...沉迷在那些描写痛感的句子里。现在的我更擅长忽略痛,每个痛的时刻质疑着脆弱,绝望的时候要是平淡的,心碎的时候想立刻向前走,面对无奈希望可以笑出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可以轻松的略过痛,如果说我信仰的是坚强,而这张画,是对痛的信仰。但她呈现的痛并不是单向面的,在这张画的世界里,黑夜和白昼拼接在一起,悬挂天空的日月有点像太极八卦的图形,爱和痛,干涸和滋养,生命和死亡是共生共亡的,这些事物的一体两面在这张画里被公平的展示着,没有任何一个单独的面可以代表她,甚至在现实中她和Diego的关系里,当我试图用一个简单标签或者分类来定义他们,就马上暴露了自己的肤浅。在我对坚强的信仰里,那是一个白炽灯的童话世界,一个不允许有阴影存在的世界,举旗呐喊鼓吹着坚强,掩盖痛,但是对痛的忽略又是致命的,因为它真实存在,就像是散落的子弹碎片,随着时间遗落在神经在血管在心脏边缘,长在身体里的每个碎片都是一颗隐形炸弹,在隐隐作痛和随时致命之间,越包裹人就越扭曲, 而最佳的治愈时间已经错过了。在 Frida的纪录片里,小时候遭遇的那场车祸让她一分为二,一个是独立强大的全民偶像,被痛苦和爱折磨的女人,另一个是艺术家,摆脱了病体的桎梏,自由自在, 在我的世界里,也有两个我,一个是逻辑的理性的,一个是全然的天真的,但这两个我常常都在互相攻击,比如追求自律的时候,就否定所有松散,在追求放松的时候,对那个放松不下来的自己破口大骂,一个控制另外一个,一个把另一个锁进牢笼,我生活的那个白炽灯的童话世界,一会儿鼓吹自律,一会儿又鼓吹放松,生命力就在这种较量中被消磨了,只剩下焦虑。这两个部分从没机会好好看着彼此, 一张画可以展示一个宇宙,在这个宇宙里,我看到了他们可以携手,当他们携手就一定会得到治愈。一张画可以晃动固执的观念, 爱与痛没有对错才是世界的真实,她说她从不画梦境,她只画她生命的真实,她用坚定和尊严回应生命里的痛,她无疑是坚强的,但当我再看到坚强这个词我想我会感到痛。


因为一张画而感到痛,是可以让人生出很多自恋的,自恋的以为这是我的天赋,自恋的以为这种感受艺术的能力就是自己的艺术的能力。于是从画展出来就开始不安,想把感受都讲出来回应这种自恋,想起以前工作时看到喜欢的作品就点赞转发,我想这种心情大概雷同。


放弃对这个城市的探索以后,走到河边坐下来画画,抬头看到桥上的一个人站在阳光下面正对我微笑,这是这次旅程的又一次意外,因为几分钟后一个西班牙人向我展示了他对瑜伽和太极的痴迷和精通,那天下午在Padova 的河边我听到了呼麦和一首佛音歌曲。分别之后我去了此行的目的地Scrovegni礼拜堂,因为来之前看了太多资料,在进场前的看视频环节显些就睡着了,由于对空气和湿度的控制,进去以后只能停留20分钟,甚至来不及数清楚壁画上有多少张脸,但现场的好处就是能感受到艺术作品的生命力,在那些画里想象着画家625天如一日的绘画场景,呼吸,爬上爬下和画笔摩擦墙壁发出的声响,这是现场的魅力。常常在需要行动的时候给自己很多阻力,比如要去看一个电影就觉得在家也是一样,比如在网上看一张画就够了何必要挤进画展呢,但可能行动的意义就是收获这种意外吧,在看乔托的路上遇到了Frida,做了充足准备的行程却发现惊喜已经在准备中预支了,这些意外在我计划的开端就宣告了计划必然破产。 这些意外是美妙的,只有不对自己控制才能接收这些意外。

生命的意外大概就是灵魂偶然附着在了一个身体上,死亡是灵魂告别了躯体,离开了躯壳以后,灵魂便清晰可见,很多有智慧的人在活着的时候就拥有洞见灵魂的能力,Frida就是其中一位,在墨西哥人们把这位艺术家当做圣人,回程的路上看到了坂本龙一去世的新闻,作为听众,我想他灵魂的一部分在他的旋律里永存了。VIVA LA VITA 生命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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