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inchau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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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酒师自己喝醉了

Day Dreaming III

醒来,10分钟内逃离即将封控的宿舍楼。

好冷,从昨天起唯一的感觉就是冷。

降温了,倒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十一月,下个月就冬至。计划了很久,因为疫情一拖再拖的一部剧今天就要上演了。

昨天难得地完成了一堆任务量,难得地心情还算不错,难得地给自己做了酒,躺着读《群魔》到睡意涌上来,两天没怎么睡过觉了。关灯,看了眼时间,10点钟,明早再起来工作吧,外面雨声淅沥。

睡过去不知道多久,传来巨大的越发暴烈的砸门声。裹了条毯子去开门,是楼下的室友。

“你睡了?根本没看消息也没接电话?快走吧,要封控了,照这个安排你明天下午是出不去的。”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艹。

睡眼惺忪地捡起手机,11点20。果然一串消息,还有未接来电。10点半街道通知12点起封楼只进不出。艹。

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啊,艹。

慌张地抓了身份证和电脑,带上充电器,没来得及看附近的宾馆,没打算带洗漱用具:不重要了,比起先逃出去,这些问题至少还有解决的余地。楼下的室友叮嘱了几句快跑,留我忙乱地穿衣服整理出门,想到要看戏去抓了两人的望远镜塞进背包,还有什么?实验室的室友发消息让我带上她的洗漱用具。我自己的要不要带呢?想了不到一秒,麻烦,算了吧。冲出宿舍,电梯间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楼下的保安叮嘱大家尽快返回,我们说着去实验室取东西很快就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出去的真有一大半是逃走不回来的。

“你人在哪。”我回拨,室友接起来:“我在实验室,去园区门口接你的东西?你晚上住哪?”

“还不知道,最近的宾馆1.6公里460一晚,我觉得不划算,而且这个点了,平均都是这个价格。拿了你的浴巾。”

“你要住在实验室吗?”她问。

“绝不。”我说,“而且我也没有洗漱用具。我带了望远镜出来……”

“我们坐第二排啊不需要望远镜的……”她开始笑了。我的愤怒陡然冲顶,从被惊醒的瞬间积累起来的愤怒,从无所适从的这么多天积累起来的愤怒,我再也收不住了。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座位在什么地方?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只能第一时间先想着出来别的都顾不上了啊,你不也是这样说的吗?”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停下了脚步开始冲着电话喊,在漆黑而湿淋淋的夜晚,雨水溅上我唯一一件保暖的大衣。

“我先去找你拿东西吧。”她沉默了一会儿。这大约不是她的问题,然而她不应该笑——她甚至都不是在笑我,可是这狼狈的夜晚,我像个懦夫一样归咎所有人。脑中的弦再一次清脆地绷断。

12点,我打车去K家暂住一晚。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之一,就是睡前没有洗澡,打算早上起来工作之前冲一下醒醒神。我只是想睡一觉而已,惊弓之鸟的生活我真的过够了。刚过去的半个小时里我冲室友大喊大叫了至少一半的时间,把与这件事相关和不相关的因素全都嚷了出来。

她问我:“你因为什么生气?”

这个世界让我愤怒。我知道她在尝试帮我找回理智,可我已经顾不上理智了,我徒劳地想找到一个罪恶的存在,为我从未要求过的痛苦和恶劣环境负责。我感到全然的失败,我不能拥有自己的睡眠,不能拥有自己对生涯的选择,现在我甚至不能拥有对自己情绪的控制了。我害怕,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一切,外界从来无法给我任何帮助,可我是如此害怕犯错,那代表我唯一好用的东西,我自己,也失效了,就像今天我居然没有带自己的洗漱用具一样。

K的家很冷,也许是因为我的身体无法高效地产生热量。外面很吵,仍然湿淋淋的,我觉得到处都尴尬,还在想昨天发生的事,我的一次又一次失控。她去面试一份自己不想要的工作了,我带着抢救出来的电脑做昨天留下的工作,一边觉得冷。

没有热量,没有动力,没有对未来的规划,没有未来,没有自我评价,没有自控力,没有热量。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我好冷。

等会要见到室友,和她一起上车去剧院,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不想她习惯了一个永远失控永远事后道歉的我。多么卑劣啊。艹。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而我们开始伤害彼此。我究竟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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