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灵魂掌握在自己手中”：首位俄罗斯军官因在乌克兰拒绝杀人而被控重罪

作者：Anna Razumnaya

译者：阿K

文章来源：Meduza

去年2月，当27岁的中尉德米特里·瓦西莱茨 (Dmitry Vasilets) 被派往乌克兰时，他的上级只是告诉他，他将参加一些训练演习。他说他得知真相时感到无比震惊——俄罗斯正在发动全面入侵——但他需要呆在前线五个月的时间才能获得15天的休假。瓦西莱茨对自己在几个月的服役期间没有杀死任何人深感庆幸，他考虑了自己的未来并拒绝返回战区。“当这样一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他说，“我做到了。” 根据一项将俄罗斯军队中的不服从定为犯罪的新法律，他现在面临重罪指控和入狱的未来。Meduza 根据Novaya Gazeta 发表的一篇较长的报道总结了针对 Dmitry Vasilets 的案件。

德米特里·瓦西莱茨 (Dmitry Vasilets) 是一名孤儿。他的母亲在他三岁时去世。十年后，他也失去了父亲。“当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说，

他教我行善并帮助他人，他真的是我的榜样。从前我们有自己的房子，里面有菜园，也养了很多农场牲口。有时我和小伙伴们在里面窜来窜去，而我的父亲从菜市场回来的时候，手里总是会拿着一大堆西瓜：“来吧儿子，带大家一起吃！” 他教会了我很多，我真的很感激他。

德米特里的父亲是一名警察，而德米特里本人毕业于苏沃洛夫军事学院。后来，他去了一所军事学院，以“红色”优等成绩毕业，这使他能够选择自己未来的服役地点。瓦西莱茨选择了摩尔曼斯克地区北部的城市定居点佩琴加，并在那里服役了四年，他严守纪律，没有得过任何处分。他在佩琴加的战友仍然记得他是一个“毫不拖延地执行任何命令”的人，始终将服役置于个人事务之上。

德米特里在俄罗斯入侵的一开始就被部署到乌克兰。他的上级只告诉他他将参加一些“训练演习”，但他到达后才意识到真正发生了什么。他被惊呆了：

我想我们中的很多人都想象它会像克里米亚一样——一切都会和平地结束。起初，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人生被困在了电子游戏或电影中。

他说他觉得当他的战友留在战区时，他不能离开他们。尽管如此，他对自己在那里以及为什么会在那里内心感到深深的矛盾：

我认为自己是一个爱国者。我爱我的国家，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我第一次出征是在二月，当时我去了乌克兰。我们在俄罗斯拥有如此多优秀的人，以及如此悠久的历史，但这些侵略行为让我感到震惊。我开始问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德米特里非常坚定，他在乌克兰的五个月里从未开枪打过人。在司令部任职时，他有时会遭到炮火袭击，但从未见过实战。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说他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5 月，他得知他在军队中的两个亲密朋友被杀。马克西姆·别兰奇克 (Maxim Belanchik) 和阿尔达尔·索克托耶夫 (Aldar Soktoev) 自四年前服兵役以来一直是他的好朋友，他们在同一天去世，在那之后，瓦西莱茨仍然没有准备好离开军队，但他已经“不再考虑自己”了。

与此相反，他说他“干脆不再穿防弹背心了。”

德米特里希望在几个月后轮换出战区，但他花了五个月才得到休假。在他被安排的15天休假内，他拜访了已故朋友的陵墓，并会见了他们的家人。他阵亡的一个朋友来自布里亚特，他的父母给了德米特里一串念珠。当他思考起他们的现状时，他意识到：

杀人没有意义。这于事无补，只会增加痛苦和破坏，使情况变得更糟。我们应该与自己内心的愤怒作斗争，而不是与敌人作斗争。

8 月，德米特里签署了一份报告，表示他拒绝返回战区。当时，这种行为只会受到不光彩的退伍处罚。然而，当他的信件通过军事官僚机构时，普京总统重新制定了草案，该草案剥夺了合同军人随意退役的权利。瓦西莱茨再次被告知返回前线。9月28日，他在一份新的书面报告中重申了他的态度，甚至还提起诉讼，对遣返令提出异议，但在法庭上败诉了。

在瓦西莱茨签署他的第二份报告前八天，国家杜马批准了将拒绝服从军事命令定为犯罪的立法。10 月，德米特里面临重罪指控，并可能被判入狱三年。此案的关键证据之一是他的第二份报告，开篇写道：“我，高级中尉德米特里·瓦西莱茨，是俄罗斯联邦武装部队的一名军人，我想提醒大家注意一个事实，”他的声明继续说道，“我同时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和一个公民。”

德米特里·瓦西莱茨 (Dmitry Vasilets) 成为第一位根据修订后的刑法第332条被起诉的俄罗斯公民，该条将作战行动期间的军令不服从行为定为犯罪。法院尚未审理他的案件，但另一名在堪察加半岛以同样罪名被起诉的军人最近被判处一年零八个月的监禁。德米特里本人正准备入狱，他说：“我知道我最终会进监狱，有一个选择摆在我的面前，而我做到了”，他说完又补充道：

与其背叛自己和自己的人性，不如让我进监狱吧。我无法对自己说，“我只是奉命行事”，这话是如此的无力，我只相信我的灵魂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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