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堂
父亲是个温柔的男人,这点在孩子的记忆里,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即使父亲严肃处罚的时候那份温柔会短暂的从他身上消失,但比起母亲,父亲的细腻成为我后来人生中「对男人及长辈的想像」,他们应当要如父亲(或我的母亲也是)有一点对孩子的宽容,有一种温柔的陪伴,还有对生活的从容优雅!
但父亲还有也许是全天下的女人受不了自己身边那个男人的另一面,父亲像个大孩子,就像那句女人在婚姻里常说的:「自己多了个儿子。」
父亲古灵精怪,总是会从身后变出任何一种其他人家的孩子还没能玩到的玩具,我们就可以抢先一步在别人讨论起任天堂红白机、Game Boy的掌上型电动、新的游戏卡匣⋯⋯在一旁默默地说着:「我家有耶!」或说「父亲买回家给孩子玩」,倒不如说他自己想玩,恰好有个名目可以买回家说是要给孩子玩。
但父亲应该也是想要从孩子的身上得到一点注目,在那些惊呼里获得一点「爸爸你好棒!」的赞扬。
母亲对于父亲这些买玩具、想方设法的讨孩子欢心的举动,有时会皱起眉在一边旁观,既不加入也不阻止,且始终不明白:「这一家子从大到小,怎么老双手捧着那个机器,盯着电视目不转睛。」比起父亲,母亲脚踏实地、不玩物丧志的严谨,常常让我搬出父亲挡在前头:「我问过爸爸了。他说可以玩!」
父母亲俩像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即使母亲在那年代已经算是很前卫的女性,干练地在职场控制全场,但一回到家庭生活便不太能伸展自己;那些家庭中对传统女性的束缚,在母亲身上一览无遗,而父亲则是跟着时代的步伐,想要开创属于自己的生活模式,让他始终在孩子面前更像个「一起玩的人」,而不是传统里那种不好亲近的父亲。
任天堂(或任何一项玩具)是父亲拿来利诱孩子去做任何一件「他认为你应该去做的事」的物品之一,从新卡匣到「今天可以玩几分钟」,都是他差遣、使唤、交办孩子「完成什么」可以获得的奖励;但有时他又心血来潮地买回了什么,用了任何名目把它们当成奖励,而多了那把对着电视比划就能打中游戏里的西部牛仔的枪,在其他同龄孩子还没玩到这玩意儿的时候,我已经射过了几个关卡。
吃饭时父母严格规定「只能在餐桌上吃饭,不能看电视」,但父亲又在他与母亲的卧室放上了电视,在炎夏中或是年节里,我们一家四口窝在那房里开冷气消暑看电视,或是在年假成天瘫在床上只盯着那台电视看完一卷又一卷的录影带。
母亲不晓得为什么总是非得一大清早出门买菜,没人想与她早起同行,她便像是全世界都抛弃她般的一个人出门,在回家时按了电铃,要人下楼帮忙提菜上楼。
一回母亲一早出门后,我与姊姊爬上父母的床,跟着父亲打开了那台红白机,挑了卡匣用坦克彼此攻击,正玩着火热却听见对讲机的门铃响起,我们仨互相对看着彼此,父亲赶忙地将任天堂收起,要我们快点躲进被里,免得挨了母亲的骂。
父亲给来的新玩意儿,不只是拿来游戏的那些玩具,还有诸多的电子产品,从大型的录放影机、电脑、点矩阵印表机、到小型的随身听(录音带、CD,乃至后来的MP3 player)、BBCall、数位相机、手机,或是无形的数据拨接的网际网路⋯⋯父亲总是像「挖到宝」般的想要跟你分享他发现的惊奇、想从你眼中看见那一点对那新兴的一切露出光亮,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多一点生活的乐趣!
父亲离家后,父母双方的经济条件已经不能像他们还在一起时那样可以在生活中变出什么小趣味,但父亲还是替我们买了后来最新型的Game Boy,让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可以陪伴我们度过那些孤单无味的青春。后来那台Game Boy玩着玩着故障了,父亲还用他绢秀的笔迹,正经八百的写来一封信说: 「爸爸再帮妳们想办法,可以修就修,如果不能修就买新的,但爸爸只能帮妳们付一半的钱,其他的妳们要自己从零用钱付。」
家里最后那台Game Boy是姊姊开始工作后,买入的彩色款,而时代飞快地进入了智慧型手机年代。也不记得父亲有没有跟上他过世前,我把玩的iPod(是iPod,不是iPad)是苹果咬一口的时代?但我想如果父亲没有在2008年死去,迈入六十岁后的他,应该会因为这个世界飞速的科技发展拥有更多的活力,并且像个天天发现新大陆的老小孩,每天传来轰炸式的问早道晚的长辈图!然后用着一种父亲的温柔才有的语调来讯:「女儿您好,爸爸的line帐号OOOOO已加入妳⋯⋯」好让他自己在妳的生活里还留有一点痕迹。
(原文是在手机年代,父亲曾传来一段我牢记的手机简讯:「女儿您好,爸爸的手机号码换成OOOOOO,原号只发不接⋯⋯」只差没问他:「你到底要那么多号码干嘛?」)
如果。父亲系列
图:20080312斗六伊格鲁书店,SONY DSC-T5。姊姊的相机,姊姊拍的。曾有的那台iPod,以及后面那台应该是Nokia 3310?走到哪里我都要写卡片,也是老时代的习惯。没有任天堂的旧照,只好拿iP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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