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仨人在一起的時光,獻給種種過去--讀《我們仨》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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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由分(0)和合(1)兩種狀態組成的二進位文件,人們總是在相聚時虛度,在相離後悔恨。

清明讀了《我們仨》,楊綺先生回憶了她和錢鐘書二人從英國求學到成家生女,再到「我們仄」相守相助、相聚相失的人生記憶,樸實無華的語言中流露出楊綾作為一個妻子和母親在生命長河中泛起的情感漣漪,細微處無不可見她對於丈夫和女兒深沉的愛,縱使三人失散,但這份思念足以讓她們三人在錯位時空中靈魂相擁。

非議的圍城

很早就透過《圍城》知曉了錢鐘書先生,還清晰記得當時用筆畫出書中的比喻,嘆服於錢鐘書先生奇妙深邃的語言。那時沒有今天這些大數據分析工具,查了下別人的統計數據,《圍城》全書25萬字,有600多個幽默傳神,生動有趣的比喻,摘抄幾個重溫下。

1.忠實老實人的惡毒,像飯裡的沙礫或出骨魚片裡未淨的刺,會給人一種不期待的傷痛。

2.鮑小姐只穿緋霞色抹胸,海藍色貼肉短褲,漏空白皮鞋裡露出塗紅的指甲。 ……有人叫她‌‌“熟肉鋪子‌‌”,因為只有熟食店會把那許多顏色暖熱的肉公開陳列;又有人叫她‌‌“真理‌‌”,因為據說‌‌“真理是赤裸裸的‌‌”。

3.唐曉芙眼睛並不頂大,可是靈活溫柔,反襯得許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講的大話,大而無當。 【一直沒充分get到大眼睛的美點】

4.蘇小姐因為鴻漸今天沒跟自己親近,特送他到走廊裡,心裡好比冷天出門,臨走還要向火爐前烤烤手。

5.房子比職業更難找,滿街是屋,可是輪不到他們住。上海彷彿希望每個新來的人都像只戴殼的蝸牛,隨身帶著宿舍。 【這應該算「蝸居」這個梗的起源吧】

6.他們兩個雖然十分親密,方鴻漸自信對她的情誼到此而止,好比兩條平行的直線,無論彼此距離怎麼近,拉得怎麼長終合不攏成為一體。 【無論友情亦或愛情,皆有然者】

7.慎明道:「關於Bertie結婚離婚的事,我也和他談過。他引一句英國古話,說結婚彷彿金漆的鳥籠,籠子外面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飛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了局。

關於圍城另外一個印象深刻的梗是錢先生發明的「哲學家學家」(philophilosophers),用來指稱那些並非真研究哲學,只研究些哲學上的人物文獻卻號稱哲學家的人,想來當今各領域也有不少這種人。 Philophilosophers這個創作還在某種程度上啟發了我對英文構詞的興趣,這個詞由於philo的嵌套使用,自帶吊詭式的諷刺,讓人遐想不止。

大概是由於「只要有書讀,做人就幸福」這句話,以及讀盡清華藏書和過目不忘的故事,腦海裡一直將錢鐘書先生作為愛讀書的榜樣,錢鐘書先生的言行在某程度上啟迪了我的讀書之路。楊絳先生也有關於錢先生讀書的描述,「好讀書,肯下功夫,不僅讀,還做筆記。人要成長,必有原因,背後的努力與積累一定數倍於普通人。」所以只從讀書這點,就該感謝錢鐘書先生。 《我們仨》中也提到錢鐘書、楊綇和錢瑗一家各讀各書其樂融融,書是他們仄的幸福之源。

實在講,自己很晚才知曉楊綛先生,尤其是從她作為錢鐘書愛人的角度,可能由於她一直是一個默默無聞,甘居丈夫和女兒背後的女人,除了一些翻譯作品,沒有過多的創作,總之她不是那種汲汲於名的人。對她的初次印像是因為下面一段話從內心深處打動了自己,「少年貪玩,青年迷戀愛情,壯年汲汲於成名成家,暮年自安於自欺欺人。人壽幾何,頑鐵能煉成的精金,能有多少? 我們曾如此渴望命運的波瀾,到最後才發現,人生最曼妙的風景,竟是內心的淡定與從容。

在這個喧囂浮躁的社會,這種穿透歲月的體會都是活久見,一個人走到人生的邊緣才會感嘆人生苦短,楊綛先生也是在自己《百歲感言》中才道盡人生原本的面目。最近跟一個在上海隔離的朋友聊天,她講了一句話我深有同感:“人生太短,大好年華更短,跟愛人家人在一起朝朝暮暮才是”,沒有一個人在那些孤獨寂寞的深夜獨處過,在自己情感和靈魂的邊緣徘徊過,是不會有此番感受的。

如果有過相聚相守,然後經歷離別,於本人需要適應種種生活狀態的變化,但這還不夠,還需要等待身邊人的適應,否則她們會不停的提醒你。說到這不得不提一下院裡有位說話陰陽怪氣的大媽。雖然都在大院生活,但不在一棟大樓居住,也不在一層樓上班,可能個把月都見不上一面。就是這位其實只能算路人的同事,在家人回國一周的時候,當面問你“孤單寂寞冷嗎?”,然後在家人回國一年的時候,再次當面提到“你現在一個人了”,冷不丁這麼一句,都不知道她要表達什麼意思,是關心我嗎?還是單純想讓我搞清楚自己的生活狀態,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心情也很不愉快。

看完《我們仄》,發現自己跟楊綺先生有很多相似的感受,雖然沒有經歷那種跨越生死的離別,但三年多來,經歷了從盼家人出國,到送她們回國,從分離到相聚再到分離,聚散離合器的狀態切換,疊加疫情帶來的精神壓力,讓自己無數次一個人在異域他鄉的深夜裡,懷念一家人在一起的寶貴時光,更加理解書中所提到錢鐘書先生所發之願「從今以後,咱們只有死別,不再生離」的真切自然。只要在一起哪裡都是家,否則只是可以寄存軀體而無處安放靈魂,就如楊絳先生所說,只是「旅途上的客棧」。

我的感觸還不止於這三年多的記憶,循著時光的坐標向前回溯,在記憶深處找到小時候在父母身邊讀書一直到遠離父母去北京求學那段也可以概括為“我們仨”的歲月,只是自己扮演的是孩子的角色。雖然那會在農村,日子過得併不輕鬆但卻簡單溫暖,正如楊絳先生所言,“我們於是無求,與人無爭,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海外,幾年都無法回一趟老家。只剩下老屋還立在原處,那些屬於「我們仨」的溫馨故事或許仍保留著斑駁的磁場,在原點召喚著我們這些因為夢想或是慾望將自己發落到天涯的遊子,如果不是這樣,自己又怎麼會一次次在夢裡奔向那條條鄉間小路。

清明本就用來懷緬,《我們仨》正是楊綺先生的感懷之作,雖然身在千里之外,無法親臨故鄉祭奠逝去的親人,但心中卻思念滿滿。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每一次懷緬不是為了悲情,而是為了傳遞一個個與你有著交集的「我們仨」的記憶,重溫那些銘記於心的情感,從心底凝聚力量,更好地前進。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珍惜相聚的時光吧。人們總是在相聚時虛度,在相離後悔恨,人生就是由分(0)和合(1)兩種狀態組成的二進位。此刻與家人分離的我,雖然無時無刻不盼著團聚,但楊絳先生也說了,“希望的事,遲早會實現,但實現的希望,總是變了味的”,所以趁著還沒有相聚,離別帶來的那份真情實感還沒有變味,寫下此文。

CC BY-NC-ND 2.0 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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