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ㄧ琥珀〉
推开顶楼沉重、红锈斑驳的大铁门,热空气随即涌现,扭曲融化的风景将身体团团笼罩。顶楼还不算是最高处,从天边垂下一排亮晃晃的扶梯,闪烁的金属被镀了一层又一层铁锈,处处蔓延黄褐斑痕。 Me说,他爬上去过,很高,只待了几秒钟探路,心想如果躲在上面一定不会被发现。
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瞥见一角,认为上面应该还有个平台,想像可以躺在那里。问Me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他说:「在这里不会被发现。」他心里是在盘算,如果是玩抓迷藏的话,这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可是Me不是怕高吗?所以他从来没有真正上去过,上面很可能是水塔,或许根本没有容身之处,可是,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不会想那么多。
记忆中顶楼总有股铁锈味,很容易沾得满身。有个新闻描述一只被遗忘在社区大楼顶楼的狗,在大太阳光底下曝晒至死,它被关在一个封闭的露天广场,天空的一望无垠对它完全没有帮助。记得以前旧公寓的顶楼大门结构是门栓式的,有个孔洞在门柱上,就算风吹门关也不会自动上锁,除非有人去移动门栓插入孔洞。看见这则新闻并没有触动我任何恐惧的回忆,顶楼不会把谁关起来,就算会,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Me家住六楼,再上去就是顶楼,平日极少在顶楼遇见过邻居,那里就像是他家的延伸阳台,是夏日晚餐前,逃避屋内闷热散步吹风的地方。橘红色夕阳、舒适的凉风,淡淡灰蓝色调的日空,镶着棉花糖般的偌大白云,把俯视喧嚣的车流踩在底下。这时候的大人,脸上总微笑着满足的抒情,流露出像是情人间的温柔絮语。
尤其袒护着月亮,「不可以指月亮喔......」,听起来像是告诫正在追逐欢腾的孩子,不要破坏这油彩笔下迷蒙渲染的印象派时光,而不是一句无端的咒诅。大人们在空中绕圈散步,像在公园做运动,沉浸在催眠般的独享回忆。
有一张在顶楼拍的照片,一个穿着黄色淡雅洋装的妇人,被三个孩子围绕着,其中一个小孩没看镜头,蹲在地板上,低着头顾自滑着回力车。他穿的是像玛利欧弟兄装的深蓝色吊带裤,那男孩就是Me,手指的触感是地板软化浮出的烈日余温。
在逐渐晦暗的夜幕来临之前,一段温度怡人不可多得的片刻,让全家浸泡在鹅黄色的幻境里;既不像是活着,也不像是死去,而是被封存于永恒的水晶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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