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人间红豆滋味
《甜味人间》的日文原名是简单的あん,解作红豆泥,是铜锣烧常见的馅料。比起《甜味人间》的温馨和台湾译名《恋恋铜锣烧》的文艺风,日文原名好像有点过于简单,令人摸不着头脑。但看过电影后自会明白,一锅费尽心力熬出的红豆泥,正是电影和铜锣烧的灵魂。
故事讲述由永濑正敏饰演的太郎是一名释囚,他接手了一间专卖红豆饼的小店。内田伽罗饰演的若菜是小店的常客。太郎知道她来自单亲家庭,母亲无心打理家务,收店前都会把一些烧坏了不能卖的红豆饼给她拿回家吃。树木希林饰演的德江婆婆吃过太郎的红豆饼后要求到他的店工作,太郎见她年纪太老拒绝了她。但在吃过德江婆婆亲手熬煮的红豆馅后,太郎立即改变了主意。小店也因为这令人魂牵梦萦的红豆泥客似云来。可惜不久就有人发现德江婆婆原来是麻疯病人,太郎也在压力下辞退德江婆婆,造成永远的遗憾。
麻疯在上个世纪是一种教人闻之色变的传染病,后来随着医疗和卫生水平提升,麻疯由不可治传染病变成有药可治的疾病,发病率大幅减少,在发达国家几近绝迹。不过,当这种可怕的疾病逐渐从我们的视线和文化中消失,麻疯康复患者亦变了被遗忘的一群,当中不少甚至仍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日本在一九九六年才通过法案让麻疯病人到一般诊所受诊。广东省亦有多条麻疯村,住着的都是麻疯康复患者,他们不会传染人,但却因为疾病留下的伤疤和人们的愚昧,令他们饱受歧视。 《甜味人间》电影和原著小说就是想唤醒世人对麻疯康复患者的关注,让他们可以在有生之年重投社会,不再受歧视。
《甜味人间》表面看是一出清新淡雅的小品,情节和感情起伏不大,结局伤感却不滥情,但在冲淡柔和的调子下,亦可看到它章法的严谨。电影开始时,不论是拍摄若菜的家或是太郎的小店,画面都很压迫,若菜在家站着好像顶天立地,高大的太郎屈在小店更经常要弓着身躯。相反德江婆婆却经常在户外出现,她会对着蓝天白云和树木赞叹。即使后来她在小店煮红豆,可能因为身材矮小,也好像比太郎有更多活动空间。这些镜头运用呼应三位主角的内心世界:太郎放了监,但心却被对母亲的歉疚困住;若菜自觉要负起照顾妈妈的责任,把自己困在家庭中;德江婆婆虽然到晚年才得到少少自由,但心灵却比另外两人自由舒畅。而正因为困在小店内的太郎经常要半弯着身,电影最后一幕他舍弃小店,挺直胸膛站在樱花树下卖铜锣烧,观众看着倍觉感动和安慰。
三人的角色设定也是一幅很圆满的关系图。太郎的心结来自亡母。他今天虽然改过自新,但当年的鲁莽却让母亲含恨而终,令他带着罪恶感过活。德江婆婆的出现多多少少让他想起亡母,而德江婆婆当年又因麻疯病被迫堕胎,她也提起过如果孩子能养下来,大约就是太郎的年纪。另一边厢,太郎对若菜的关顾某程度上亦填补了若菜缺席的父亲。三个原本不相干的人互相补足了对方的遗憾,就像铜锣烧的两块面饼和一份红豆馅,三位一体才滋味,缺一不可。
就是电影海报其实也是一枚人形铜锣烧。内田伽罗和永濑正敏夹着树木希林,树木希林身材最矮小,她代表的就是铜锣烧中的红豆,让两块面饼盖着,可味道都来自它。
吃铜锣烧和各式馅饼,有些人是馅料派,着重馅料的份量和味道,《甜味人间》的原著作者明川哲也肯定是其中之一,要不然他不会以红豆泥作小说的名字。但不能否定世上也有不少面饼派,喜欢吃无味的面饼多于馅料,我就是其中之一。面饼派看《甜味人间》可能有些不是味儿。怎么一味褒奖红豆,要替红豆办一场最华丽的葬礼,却提都不提怎样去做一块松软柔韧的面饼?小麦和鸡蛋的牺牲没有价值吗?我想德江婆婆也不是觉得面饼不重要,只是太郎已把它做得很好了,她就无谓插一脚,专心做好她的红豆泥好了。真正的和谐和味,是让各人和各种材料保存自己的特色,不是一言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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